302 不知不覺的改變
哪怕是周從文，用現有的器材對如此高難度的手術依舊沒有完全的把握。
視野右上角系統面板報警的顏色、患者的求生念頭、手術難度以及無名之處的危機混雜在一起，匯聚成無限沉重的壓力壓在周從文的身上。
他的腰沒有弓下去，而是筆直的坐在台階上，眼神玩味的看著火苗。
周從文不是新嫩醫生，一腔熱血，不管不顧。
見山是山後周從文看見過太多的事故，比如說那個沒人肯收的腎癌晚期的女孩，術中死在手術台上，術者不堪其擾最後跳樓身亡。
比如說那個冠脈堵塞嚴重的患者，冒死上台，下來后在ccu住了3天還是死了，患者家屬打著橫條幅把整個病區的人都堵住，包括一名懷孕8個月的醫生。
比如說……
類似的例子周從文見過太多，類似的風險他從前能規避就規避，絕對不碰。
但每次規避成功，心裡總是會留下一個一個小疙瘩，哪怕周從文不去看、不去想，這些小疙瘩也真實存在。
他偶爾會想，當時自己要是做手術會是什麼樣，但人生沒有假如。
機緣巧合，當周從文再一次面對假如的時候，他自己都沒注意到自己產生了一絲「微不足道」的改變。
或許是因為再一次看見老闆，或許是重生之後把王成發一腳踢去門診后心念通達，所以周從文發生了一些變化。
周從文沒注意到改變，他在火機橘紅色的光中看到的是手術該怎麼做。
沒有趁手的器械，「V」字切割、減容的效果不如「U」字切割，術后漏氣的風險很大。
患者還有肺氣腫，肺臟爛的像是一塊破抹布，一碰就掉渣。
好頭疼，周從文默默的想著，一直到火機燙手，他才鬆開開關，把火機塞進白服口袋裡。
還好自己重生之後沒有一天耽擱，一直在做手術訓練，水平雖然不是巔峰水準，但總是能嘗試一下。
周從文直腰坐在台階上，雙腿分的極開，眼睛眯著，嘴裡叼著沒點燃的香煙，只有手指在不斷的動。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不知過了多久，電話響起。
「主任。」
「從文，患者開始麻醉了，你人呢？」
「我這就到。」周從文掛斷電話，腰桿筆直的站起來大步走出防火通道直奔更衣室。
……
手術室里的氣氛有些沉悶，雖然在李慶華的倔強下麻醉科還是同意麻醉，但沒人喜歡這麼做。
血氧飽和度夾子夾上去之後，監護儀顯示出患者的學氧濃度——78%。
麻醉師唉聲嘆氣的在麻醉，李慶華看著沈浪和李然忙碌。
「主任，我來了。」周從文的聲音在背後傳來。
李慶華點了點頭，他沒說俏皮話緩解一下尷尬的氣氛，而是保持沉默。
手術室最怕這種氣氛。
要是大家有說有笑，車開的飛起，那意味著手術順利。
可如果手術還沒開氣氛凝重壓抑，偶爾會傳來嘆息聲，那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
擺體位、消毒、鋪置無菌單，開台。
雙腔氣管插管、靜脈複合麻醉，健側卧位。
手術開始前健側單肺通氣?患側通大氣。李慶華站在術者的位置上，深深看了一眼周從文。
周從文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
李慶華沒說別的，首先在腋中線第7肋間做1．5ｃｍ的切口?插入10ｍｍ0°鏡。
隨後他在混著腋前線第4肋間和腋后線第5肋間?分別做1．0ｃｍ切口?然後分別置入Ｔｒｏｃａｒ及抓鉗抓持肺葉?依次探查肺葉、壁層胸膜、縱隔胸膜和膈肌。
胸腔內有較多粘連?呈片狀或條帶狀?李慶華在周從文的協助下一點點的遊離。
胸科手術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黏連。
連手術術野都沒有，還怎麼做！
而且因為肺大皰的存在，單肺通氣的效果並不好，術野受限。
看著李慶華和周從文在沒有術野的胸腔里一點點遊離肺臟和胸膜之間的黏連，麻醉師又深深的嘆了口氣。
原本三院能做單腔插管的人只有一個，但最近來了新主任，麻醉師李文波也覺得這是一項必須掌握的技術，就不斷鑽研，學會了插單腔管。
當時他還很得意，可沒想到學會了之後竟然要給呼吸功能衰竭的患者做麻醉！
還特么不如不會。
他有些愁苦的看著胸腔鏡的電視機屏幕，肺大皰巨大，佔據了很大一片術野。再加上黏連很重，肺臟沒有完全癟下去，視野極度不好。
這種手術還要做，胸科的人真是瘋了，麻醉師又一次在心裏面吐槽。
可是他沒說出口，畢竟是一條人命，既然胸科想嘗試一下那就試試。能救人一命，在不付出巨大代價的時候誰又不想呢。
出乎麻醉師的意料，手術做的相對順利。
一個又一個黏連組織被鉗夾、切割，大約15分鐘，肺臟終於和胸膜沒有黏連，術野變得好了一些。
李慶華探查發現肺大皰靶區多數位於中葉段?各肺葉均有分佈。
「從文，我直著打了。」李慶華似乎在詢問周從文，又像是在自言自語，自己給自己打氣。
「等一下，這裡最好是U型切。」周從文道。
「U型？」李慶華怔了一下。
「U型切的切跡比較圓滑，損傷小，術后漏氣的時間也會儘可能的縮短。」
「……」李慶華和麻醉師以及站在身後的沈浪等人都知道周從文的意思。
可是，直挺挺的直線切割縫合器要U切，周從文確定沒在開玩笑？
手術台上大家都會說笑話，可這台手術很難，所有人壓力極大，沒人有這個心情。
「從文，不開玩笑。是先把肺大皰點破還是……」
「主任，稍等一下。」周從文眯著眼睛看電視機屏幕，「直線切割縫合器我來操控，等我準備好你再切開肺大皰。」
李慶華有些不解。
按說直線切割縫合器是術者操作，但周從文既然提出要求，他也沒堅持。
總之周從文不可能切出來「U」字口就是了。
周從文屏氣凝神，雙手雙持直線切割縫合器從戳卡伸進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