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腦殼有包
周從文終於下了夜班。
連續工作耗盡了身體里幾乎所有的精力,他查完房,又叮囑沈浪有什麼事兒一定要給自己打電話,這才背著手、弓著腰,一步一步緩緩走回家。
山中一日,世上千年。
看著滿滿煙火氣的人世間,周從文有些恍惚。
身體里彌散出來的腎上腺素的味道有些嗆鼻子,全身酸疼,跟跑了一場全馬似的。
慢悠悠的、像是離退休老幹部一樣往家走,迎面碰到一張熟悉的臉龐。
「柳小別,怎麼生氣了?」周從文見柳小別小臉通紅、滿是氣憤的樣子就覺得好玩,便笑盈盈的問道。
「你看你,一米八幾的大高個,這麼年輕,卻一點都不直溜,跟個糟老頭子似的。」柳小別沒回答周從文的話,反而直接上來挑毛病。
「呵呵。」周從文憨憨厚厚的笑了笑。
「你到底愛不愛國,竟然一早就詛咒男足輸球。」柳小別抱怨道。
「愛國和愛男足沒關係吧。」周從文終於知道柳小別為什麼這麼不高興,他笑呵呵的說道,「別看了,看多了腦仁疼。扶不起來的,沒意義。」
「切!」柳小別鄙夷的看了周從文一眼。
周從文也不願意過多解釋,「德國的鋼鐵廠收購了?」
「正在收購,他們做事情還是很快的。說實話,我有點後悔了,應該參股才對。」柳小別說道。
「不要和他們有太多的聯繫,我很認真的。」
「喂,你什麼時候解剖老鼠?這都多少天了,我想看個熱鬧都看不上。」柳小別沒接周從文的話,而是開始詢問老鼠。
「你不是給我買了一台機器么,最近我在練習剝雞蛋。等我弄好了,全須全尾的雞蛋都給你送去。」
「我才不要。」
「你媽要啊,剝了皮的雞蛋就說是老母雞下的,能滋陰壯陽,一枚賣10塊錢都有人要。我跟你講,只要跟壯陽、美容聯繫起來,你就算是賣點玉米粒都有人要。」
「……」柳小別瞪了周從文一眼,粉拳揚起,周從文笑哈哈的背著手繼續往前走。
「體彩店的老闆天天磨叨你,把你吹成了神人。」
「他有病,認為我是大數學家。」周從文淡淡說道,「你看我像是數學家么?」
「你就是個木匠。」
「骨科醫生才是木匠,我們胸外科,高大上的很!」周從文糾正了柳小別的錯誤觀點。
「吹吧你就。」柳小別用手刮著自己的臉頰,「對了,你真是蒙的?」
「什麼?」
「體彩啊。」
「當然,我要是有把握必贏,你說我會不買么?醫院上班多累,我都幾天沒回家了,放著簡單的錢不去掙,你覺得我腦子有病?」
柳小別忽然不說話了,她右手盤著發梢,貝齒輕咬下唇。
「你怎麼了?」
「周醫生,說實話我真覺得你腦殼有包。」
「……」周從文背手站住,疑惑的看著柳小別。
「你知道么,你平時對什麼都不感興趣,但那天我給你送避孕套的時候,看見你的眼睛里有光。」
周從文無語,自己一向自詡城府深沉,因為一早剛剛步入社會的時候就被王成發按在地上摩擦,早已經飽受霸凌。
可一旦接觸臨床之後竟然會眼睛里發光,難道自己沒有到達化境,還是有破綻?
「怎麼說呢,可能是我的錯覺,但我覺得你樂在其中啊。」柳小別也覺得自己說的不夠準確,說完后笑了笑,「就是一種感覺,我覺得你天生就是醫生。」
「算是吧,你忙你的,我回家。」
「你回去幹嘛?」
「磨雞蛋。」
……
周從文已經受夠了雞蛋糕、雞蛋餅、嫩蔥炒笨蛋、柿子炒雞蛋等等和雞蛋有關係的所有事物。
但又不能浪費,所以他更加專心。這種狀態哪怕是上一世在系統空間里進行訓練也沒有出現過,全部精力沉浸在磨雞蛋中,水平恢復的飛快。
幾天後。
磨鑽磨掉最後一塊雞蛋殼,露出完整的內膜。
周從文手裡輕輕拖著沒了雞蛋殼的雞蛋,心裡沒有暢快與得意,而只有如釋重負的感覺。
成了!
哪怕磨雞蛋在上一世只是周從文用來訓練手下博士手術技巧的一種最普通的手段,但這一世自己重新來過,已經被折磨的快要瘋了。
現在周從文打嗝都是雞蛋的味道,他覺得自己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再愛了。
輕巧把雞蛋放在一邊,周從文繼續研磨。
雖然成功了一次,但失誤還存在。不斷的練習中,今天的雞蛋有1/3被完整磨去雞蛋殼,只剩下一層被膜包裹。
完成了所有工作,周從文拖著十幾枚完整的雞蛋下樓。
「房東大嬸,是我。」周從文敲門。
「小周醫生啊,稀客稀客。」房東大嬸開門,滿臉喜氣洋洋,看周從文的眼神讓他想要躲避,哪裡是看房客,分明是老丈母娘看姑爺的眼神。
「房東大嬸,我給你送雞蛋來了。」
「聽小別說了,這麼快就行了?要不說你們干外科的人手就是巧。」房東大嬸笑著接過周從文手裡的雞蛋,她捻起一枚,對著日光燈看。
「你說說,這怎麼做到的?」
「呵呵,其實不難,老手藝,幾百年前就有。」
「別扯淡。」柳小別低聲斥道。
周從文也沒解釋,再過幾年有一部電影叫天下無賊,裡面有空手剝雞蛋殼的畫面。當時馮導找了寶島的一位老手藝人來拍攝,也不知道這手藝在以後能不能傳承下去。
相對於空手剝雞蛋,周從文認為用磨鑽進行研磨,兩者之間有很大不同,互有難度。
「厲害啊,你還真行。」柳小別看了半晌被磨去雞蛋殼的雞蛋,讚歎道,「你們忙,我先走了。對了周醫生,你去看熱鬧不?」
「什麼熱鬧?」
「今天葡萄牙隊在懸崖邊上,要出線就必須戰勝韓國隊。」
周從文怔了下,苦笑,自己做手術訓練,把世界盃忘的一乾二淨。看來自己內心深處對王成發的仇恨以及對金錢的渴望,遠遠趕不上那幾枚雞蛋。
「一起去,我也累了,看場球回來睡覺。」
周從文還想說希望晚上別有急診,但話到嘴邊被自己生生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