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完美配合
周從文暗自嘆了口氣，這下子尷尬了。
自己不是從前那位站在眾生之巔的手術室唯一的王，而是一名「基層」醫院的小醫生。
「陳教授，你……您看我的建議可以么？」周從文看著陳教授小聲問道。
「患者連心包都沒有，主動脈騎跨超過50%。這種手術效果……你是在哪知道的？」陳教授問道。
「唉。」周從文又輕聲嘆了口氣。
陳教授不解的看著眼前這名年輕醫生，他隱約感覺到周從文對醫大的診斷很不滿意。
反了吧，應該醫大教授對下級地市醫院的診療很不滿意才對，什麼時候輪到一個基層醫生指手畫腳來著。
「陳教授，我剛剛看了一眼，患者有 Goldenhar 綜合征。」
「什麼玩意？」陳教授脫口問道。
「又叫小兒眼耳脊椎綜合症，是1952年首次被命名的一種先天性疾病。」
「……」
「 Goldenhar 綜合征伴發法洛氏四聯症的患者很少見，可以說這次咱們摸上大獎了。」
「典型特徵為眼、耳、單側面部、脊柱的發育異常，可同時併發心血管系統、泌尿系統、中樞神經系統的畸形。眼前的小患者主要問題在於……陳教授，你……您沒發現他長得很古怪么？」
長得古怪，陳教授怔了一下。
倒是有一些古怪，可之前查房看患者的時候還以為是患兒心臟功能不好，從小乏氧導致的。
而且不是自己的患者，陳厚坤也沒仔細研究。
「2006……1998年的《柳葉刀》雜誌上，大衛·湯普森醫生做了相關14例Goldenhar 綜合征伴發心血管疾病的術后總結。」
「……」
手術室里所有人面面相覷。
《柳葉刀》，這種頂級期刊在2002年至少有一半人不知道是什麼。剩下的另外一半人也只是聽說過雜誌名字，卻從來沒看過。
高大上的雜誌名字從一名下級地市醫院的醫生嘴裡說出來是那麼的古怪，再加上什麼Goldenhar 綜合征之類的古怪話語，讓人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麼見鬼的東西。
大家都不相信周從文的話，哪怕聽起來挺像真的。
「沒別的辦法，除非現在就關上。患者家屬那面怎麼樣？能理解么？」周從文低著頭看術區，嘴裡輕聲問道。
一句話觸動了所有人忐忑的心。
「唉。」陳教授嘆了口氣，「做吧。」
「小陳，開始？」張友主任忐忑的問道。
「沒辦法，先按照法洛氏四聯症的術式來做。」陳教授無奈的說道，隨後抬頭看周從文，「小周醫生，你幫我拉好鉤就行。」
周從文沉默點頭。
建立體外循環，張友主任和其他醫生站在後面眼巴巴的看著手術。
說來也怪，江海市的那名小醫生分明沒做什麼，但建立體外循環的過程卻很順利。
在場的主任、教授誰沒做過千八百台手術，心裡都知道助手的重要性。
雖然這名小醫生的話比較多，但人家手頭真有點東西。再看下去吧，手術才剛剛開始。
阻斷升主動脈，主動脈根部灌注ＨＴＫ液，患兒心臟停跳后，右房切口，經房間隔放置左心引流。
手術按部就班的往下做，每一步都很精細且順暢。
張友越看眉頭皺的越緊，他死死的盯著術野眼睛都不眨一下。
陳厚坤的手術什麼時候練到這種水平了？！
一股子莫名的危機感從心底驟然升起。
從前張友知道陳厚坤手術做的不錯，已經到了和自己不相上下的程度。
可僅僅這樣是不夠的，身為大主任，手下的一名帶組教授要是只有這種程度的話是對自己構不成威脅的。
畢竟自己佔據主任的位置，只要和院裡面關係好一些，壓住一個帶組教授輕而易舉。而且陳厚坤無論是自家還是娘家都是普通人，也沒機會認識大佬級人物。
但張友萬萬沒想到陳厚坤的手術竟然已經幾乎到了自己看不懂的程度。
法洛氏四聯症，這可是法洛氏四聯症！
陳厚坤的動作沒見有什麼花俏，簡簡單單、乾乾淨淨，很快經右房－三尖瓣路徑修復室間隔缺損。
張友開始後悔之前答應陳厚坤的事兒。
如果讓陳厚坤成立心臟病區，簡直是縱虎歸山！
「Ｇｏｒｅ－Ｔｅｘ單瓣。」
張友的思緒忽然被打斷。
「你要什麼？」器械護士沒聽懂，怔怔的問道。
周從文頓了一下，「補片是牛心包么？」
「是。」
「準備。」
2002年還沒有日後各式各樣的高值耗材，補片都是牛心包補片。效果就那麼回事，但總好過沒有。
周從文反覆告誡自己現在是2002年，別再露出破綻。雖然說Ｇｏｒｅ－Ｔｅｘ單瓣補片之類的東西現在的醫生根本聽不懂也記不住，但總歸是不好。
而陳厚坤完全沉浸在手術之中，感受著那種玄妙的體驗。
手術做的比預想中順利了無數倍，看樣子對面的小周醫生不光是手勤快、眼睛里有活，他還是自己的福星！
有他做助手，水平突飛猛進！
陳厚坤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手術水平莫名暴漲已經引來張主任的敵意，沉浸在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的愉悅之中難以自拔。
手術很順利，陳厚坤給患兒右心室流出道做縱向切口，剪除右室流出道異常肥厚肌束，觀察肺動脈解剖情況。
平時這一步至少要30分鐘，但他剛剛不到10分鐘就做完了整個操作。
無論要做什麼，助手都提前暴露術野，彷彿小周醫生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蟲一樣。無需交流，甚至連眼神都不用。
這種水乳交融的感覺真是太棒了！
這要是個女助手，自己年輕時候遇到，肯定死了活了都要娶回家。
做好前期準備工作后，應該根據縱列二葉畸形或橫列二葉畸形畸形，決定重建方法。
縱列式……陳教授還在琢磨，周從文手裡的小拉鉤已經把術野暴露給他。
得！想都不用想，舒服！
交界位於切口正下方，也就是肺動脈前壁正中。
陳厚坤直接切開交界處的瓣環和瓣交界融合。剛剛把手術刀拍在患者推測，小拉鉤和止血鉗已經繼續暴露出來交界融合部位。
切開對側瓣交界融合達瓣環，陳厚坤很小心的在切開過程中確保瓣葉和交界的完整性，助手也特別給力，手的穩定性相當好，沒有一絲顫抖。
配合，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