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你想吃什麼味兒的
「姐，我給你搭把手。」周從文戴上無菌手套，像護士一樣站在夏明身邊。
「試一試吧，我估計夠嗆。」夏明搖了搖頭。
之前嘗試過，夏明知道操作的難度。她原本想要放棄，可周從文畢竟「好心好意」幫自己忙，那就再試一次。
然而這一次嘗試卻出乎意料的順利，在夏明看來簡直有如神助。
避孕套順利的順著瓶蓋邊緣下進去，雖然操作不夠十分精細，導致瓶蓋動了兩下，但力量都不大，只讓食管內膜的壓痕略重了一點。
最讓夏明驚訝的是自己操作胃鏡鉗的水平似乎提高了，幾乎很準確的掐住避孕套的兩側，一點點的往上提。
罩住瓶蓋，當看見瓶蓋像是一條小魚般落網的剎那，夏明長出了一口氣，全身都有些軟。
成了！
竟然用這麼詭異的辦法取出瓶蓋！
周從文默默的協助夏明做手術，對他來講手術毫無難度，唯一的困難在於自己只是助手。
不過他已經習慣了這一切，當年帶學生的時候，無論什麼操作自己都是助手，放手讓學生們去做。
有自己把關，沒什麼好怕的。
拿著取出來的瓶蓋，周從文笑著說道，「夏姐，謝了。」
夏明還有些迷糊，她覺得自己順利晉級，已經成為胃鏡操作的王者一般的存在。
可這不現實啊！夏明多少還有點自知之明。
「我去和患者家屬說一聲，回來幫你收拾屋子。」
「不用，我琢磨一下剛才的過程，你忙去吧。」夏明有些茫然的說道。
周從文拿著紅色的瓶蓋走到內鏡室大門口，還沒開門，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外面傳進來。
「胃鏡根本取不出來那玩意，這不是開玩笑么！」
王成發瓮聲瓮氣的說道。
「王主任，那怎麼辦？」
「我建議你們去省城，我們醫院內鏡室剛進的機器，才幾個月。就要拿胃鏡取瓶蓋？劃破了食管內膜怎麼辦！瞎胡鬧！！」
「劃破了會怎麼樣啊。」那個女孩兒被嚇得夠嗆，哆哆嗦嗦的問道。
「只能開胸切除食管止血，亂彈琴！怎麼搞的，我做台急診手術，他們就在下面瞎胡鬧。老子饒不了他們！」
王成發的聲音在空曠的門診樓大廳里回蕩。
周從文微微一笑。
這老東西還真是老奸巨猾，瞄準了自己給下圈套。
不過估計王成發也沒想到自己會把患者送來內鏡室，心裡有些慌。他的吼聲，大半是真的。
想來在王成發的想法中，自己應該手足無措的在科裡面看著患者才對。周從文想到這裡，微微一笑。
的確，2002年能用避孕套取出食管異物的文獻還沒有。
即便有，王成發也沒有閱讀文獻的習慣。
在他看來，自己就應該束手無策，等他下台好好訓自己一頓然後看看瓶蓋有沒有自己滑到胃裡，要是沒有直接讓患者去醫大。
打開門，周從文微笑看著王成發。
「周從文，你膽子太大了！」王成發怒吼道，「誰讓你給患者做胃鏡的！」
「請內科總值班會診，夏姐的意見。很正常的流程，王主任你有什麼意見么？」周從文淡淡回答道。
「……」王成發啞然。
他恨恨的瞪著周從文，這個狗東西是真特么能惹禍！食管里塞的是一個瓶蓋，消化內科的總值班能取出來？！
真他娘的扯淡。
要是扯破了食道怎麼辦！
不過見周從文表情從容，王成發也放了心，這是還沒出事兒。
「夏明懂個屁！趕緊把患者推出來，別弄了。」王成發沉聲說道，「她要是他媽的能取出來，我把瓶蓋吞了！」
周從文微微一笑，伸出戴著無菌手套的右手。
一枚紅色瓶蓋赫然在手心裡。
王成發傻了眼。
三院消化內科什麼時候這麼強了？根本不可能！
他很清楚患者的情況，瓶蓋的鋸齒端壓在食管內膜位置，就算是做外科手術術前麻醉都是一大關。
可……就這麼取出來了？
「王主任，你稍等，我給患者家屬看一眼后你再吃。『您』是想吃洗過的，還是原味的？外面的這個套子你也要當伴侶一起吃掉么？」周從文淡淡說道。
嗷嗚！
王成發內心深處的小魔獸在瘋狂吼叫。
「用抹點石蠟油么？實在不行就抹點香油。要是也卡在食管里，我估計夏姐沒那麼好的運氣取出來。」周從文跟著又補了一刀，王成發心裡的小魔獸叫的更凶。
周從文把瓶蓋給患者家屬看，簡單講了講取出來的過程，但是他隱去用避孕套的情節。
最後告訴患者家屬，去消化內科住院觀察1-2天，要是沒有出血，複查沒問題就可以出院。
患者家屬感激涕零。
原本她沒意識到是什麼大事，但之前周從文講了一遍，王成發又火上澆油的說了一遍讓她心裡害怕的很。
可什麼都沒發生，瓶蓋就這麼被取出來了，女孩兒也有些迷糊。
醫生真能騙人，一個小事說的那麼嚴重，嚇死個人。
王成發黑著臉瞪了周從文一眼，轉身氣沖沖的走了。
回到辦公室本來準備換衣服就走，但王成發覺得胸口悶得慌，沒敢立馬回家，生怕心臟有問題。
坐在辦公室里他百思不得其解。
食管異物他遇到過很多例，基本都很難處置。這就是現在有胃鏡了、而且去省城也比十幾二十年前方便。
從前都要觀察，如果能進胃裡隨著糞便排出來是最好的。要是不行……那麻煩就大了，得按照食管癌的術式做大手術。
看著事情不大，但對醫生來講卻很麻煩，特別麻煩；對患者來講很危險，特別危險。
周從文的運氣還真是好，王成發心裡恨的痒痒，后槽牙不知不覺咬起來，咯吱作響。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
「進。」王成發沉聲說道。
王強推門進來，他微微彎著腰，每一根自來卷都像是在跟王成發諂媚似的。
「師父。」王強知道發生了什麼，他束手站在王成發身邊輕輕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