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無望的婚姻
吳麗決定不再回避,態度異常認真地向何愨提出了生活支出問題。
他們兩個從結婚的第一天起,何愨就是個甩手掌櫃的,對家裏的事情不聞不問,好像他活著根本不用沾染柴米油鹽之類的俗事一般,他每天所想,就隻有他的“藝術”。
每天看著吳麗一個人忙進忙出,倒也活得心安理得。他根本就想不明白,如果他的畫賣不出錢來的話,根本就是一堆廢紙。
結婚以來,那還是吳麗第一次在何愨麵前展示自己每天隨身攜帶的賬本,她這樣做的目的,決不是要在他麵前炫耀,好顯示出自己賺錢養家是多麽多麽的不容易。她隻是想讓他明白一些生活上的艱難,知道家裏的每一樣東西都不是白來的,都是要花血汗錢買來的。
何愨聽了這些以後,很是不以為然。他信心滿滿的答應要出去找工作,對於自己能夠找到一份又好而且工資又高的工作顯得很有信心,並表示自己追求藝術的願望可以暫時放在一邊,眼下能夠保證吳麗她們倆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看到何愨這樣信心十足的說話,吳麗也不好再說什麽,畢竟,她也是很想生下這個孩子的。她想著,也許事情真的沒有自己想象的那樣糟糕,說不定何愨真的能找到一份很不錯的工作,可以開始賺錢養家了。
吳麗向單位領導請了假,開始在家休息。何愨每天很早便出去找工作,可經常又是失望落寞的回到家。吳麗便鼓勵他,讓他繼續出去找找,好工作不是一下子就能找到的。他便一次又一次的出去嚐試。
吳麗的肚子一天天的大起來了,可是何愨的工作卻始終沒有著落,小家庭的生活被濃濃的烏雲籠罩著。沒辦法,他們便向雙方父母求助,父母們倒也都是開明之人,知道他們生活的艱難,再加上就要出生的孩子,也都慷慨解囊,但雙方父母也都不是十分富有的人,借了幾次之後,他們便也不好意思再向父母伸手了。
何愨也不是不努力的,可他自從畢業以後,就沒有接觸到社會,一門兒心思的鑽研自己的畫作,讓他去找那些依靠經驗混飯吃的工作也實在是太難了,就這樣,他好不容易才在一家工廠裏麵找到了一份臨時性的工作,不過,好在他們每個月的吃喝問題算是暫時解決了。
看著丈夫那雙拿畫筆的細膩的手,變得日漸粗糙起來,吳麗的心裏也不好過,可她又沒有別的辦法,常常一個人偷偷的墜泣,暗暗發誓,等將來自己的孩子生下來以後,一定會想方設法的賺錢,不會再讓自己的下一代嚐受這種生活的苦難了。
過不多久,可愛的胖兒子出生了,小家總算又有了歡聲笑語的生活。
可是好景不長,兒子不但沒有成為化解他們生活壓力的開心果,反倒更加激化了他們之間的矛盾。他們倆的爭吵變得越來越頻繁、越來越激烈,吳麗終於認識到現實生活是如此殘酷的,光靠著他們那情感豐富的藝術體驗是不夠的,他們要吃飯、孩子要喝奶,這是擺在眼前非常非常現實的問題。生活支出越來越多了,父母已經給了孩子一些錢,可這日子過不下去,也實在是不好意思再去借了。
何愨又哪裏是可以吃苦的人,工廠裏的那份工作,幹了沒多長時間,就被人家給開除了。他倒好,看到兒子一出生,就好像人生的一大任務已經完成了似的,根本就不再為賺錢的事情發愁了,還說自己根本不屑於去做那些低級的體力勞動。
後來,他又找到了一份臨時性的美工的工作,給家裏拿回了一些可憐的報酬。吳麗覺得這一次他可能會認真地做下去吧?畢竟這不再是那低級的體力勞動了。可他那怪癖的性格又憋不住了,他對別人吩咐他去做事情有著深深的厭惡,他總是將追求藝術掛在嘴邊上,做了很多不符合規定的東西,很快,又被老板給炒掉了。
吳麗自從生了孩子以後,變得嘮叨了起來,有的時候,他在家裏被叨嘮的煩了,便背上畫夾子出去,一天也見不到人影。
吳麗開始變得愛哭,她開始懷疑他們之間的愛情,她開始悔恨自己的早婚,剛剛23歲的年紀,卻要每天哄著兒子做飯、收拾家務、忙裏忙外。一看到家裏盆朝天碗朝地的樣子,聽著兒子“哇哇”的饑餓的痛哭聲,再加上自己蓬頭垢麵,一副家庭婦女的樣子,真覺得有點兒生不如死。
她有的時候真想自殺得了,人死了,一了百了,再也不用為了生計問題發愁了。
可每當看到兒子那無助的眼神,那嬌小柔弱的身軀,又會變得不忍,一顆心,登時就會軟弱下來。跑上前去,緊緊地擁著兒子哭泣,母子倆淚眼漣漣。
吳麗實在是懶得跟何愨生氣了,一個人帶上兒子回娘家了,這是她第一次下定決心離開何愨,離開她深愛著的那個小家。
父母們當然是勸和不勸分,望著父母那飽經滄桑的憔悴的麵容,手裏拿著他們辛辛苦苦攢下的血汗錢,也隻得跟著何愨又回去了。
吳麗想再給何愨一次機會,她相信他們彼此之間仍深愛著對方,為了那樣一份真摯的愛,她多少次苦口婆心的勸說何愨要腳踏實地,不要過分的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先找到一份穩定的工作再說。
畢竟,他們有了兒子。
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們倆的愛情還是走到了盡頭。事已至此,何愨也是無話可說,吳麗要求孩子歸她撫養,他倒也不拒絕,即便是給了他——一個連自己都養活不了的人,又能如何呢?
吳麗覺得那樣一份真摯的愛情居然這麽快就走到了盡頭,那麽這世上究竟還有多少愛情是天長地久的?當初,兩個年輕人那樣的相愛、那樣的天崩地裂一樣的感情,在現實生活麵前卻變得異常的脆弱,被再平常不過的吃飯、穿衣問題給摧毀了。
吳麗把孩子放到了父母身邊,她一個人隻身來到了北京,她決定要闖出自己的一片天地,既然現實生活才是最實際的,那她就要牢牢地抓住它,她決心要讓自己和兒子生活得更好,當然,她也是急於想要離開那塊傷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