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東北哥兒們(下)
他們找了張角落裏的四人台落座,夏珺看著他,“這裏什麽東西好吃?介紹一下”。
“沙鍋套餐係列不錯,味道很好,我一個人的時候,常來這裏吃.……”
嬌小的女服務員接過話茬兒,“是的,沙鍋係列是我們這裏的主打,而且量很大,兩位女士吃一份就可以了,”她笑起來的樣子很迷人。
男人伸手一欄,“哎,不要聽她的,我擔保你們兩個吃一份不會飽,她說的是上海女士”。
她們兩個聽他這麽說倒也不惱,想起了這兩天在上海的生活,反而笑了起來。
夏珺首先說話,“他們剛才罵你什麽?我們倆都沒聽懂”。
“我也不是全能聽懂”。
“啊?”林曦蘭的嘴張得老大,“那你在那胡同裏怎麽混那?”
“不是胡同,是‘弄’。嗨,瞎混唄,反正我的名聲已經很臭了,跟‘弄’裏的人也都快打遍了。等錢掙夠了,就去買房,再也受不了了,哪怕是郊區的房呢,也比現在成天受氣強,”男人再次陷入了落寞。
“說說你的情況吧?”夏珺引出話茬兒。
男人先是歎了口氣,繼而說道,“我是齊齊哈爾的,我考上了上海的大學,我老婆就是我的同學,我們戀愛四年,後來結了婚,感情一直非常好。她不願意離開上海,我更離不開她,所以,我便留了下來,心想,反正這裏是大城市,在哪兒發展都一樣。結婚後,我們就在這‘弄’裏,一住就是六七年”。
說到這些的時候,男人的眼光有些呆呆,“結婚以後,我才發現,原來愛情真的不是生活的全部,不但不是全部,應該隻是生活中的一小部分,僅限於精神方麵的一小小部分,真正開始生活了,才發現竟然會有那麽多的事情,”他抬眼看向兩個女人。
林曦蘭已經吃上了,對於他所說的話,好像有點充耳不聞,“嗯!味道超好,真是好吃,”她用勺子來回的在沙鍋裏攪動著,“讓我看看這裏麵都有些什麽,嗬嗬,丸子,這個是什麽?肉片麽……”
夏珺用手輕輕的推了她一下。
那男人倒真是敏感,“沒什麽,反正我的事也沒什麽好聽得……”
“那後來呢?那些人為什麽和你打架?”夏珺專注的看著他。
“不是現在,從我們剛剛搬進來的時候,她們就視我為異類,”男人又冷笑了幾聲,“媽的,嫌我說話嗓門兒大,嫌我打電話的時候打擾她們休息,我那都是做生意的電話啊?沒有一個不是催命的,當然就不能控製打電話的時間了,電話裏說的又都是急事兒,我能不吵吵麽?就連我打呼嚕的聲音她們聽了都嫌煩,你說,誰還管得了自己睡著以後的事情啊?”
“嗬嗬,”夏珺笑了一下,“這倒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情,你老婆不嫌你就行了唄”。
“我老婆沒的說,絕對的好人,”男人臉上又泛出了一點點喜悅之色,“是都是小事兒,可時間一長,就變成積怨了,那陣子我發現總有個老太太,一看見我就在我身後嘰歪嘰歪的,你說就說吧哈,反正我也聽不懂,嘿,她還指指點點的,可不是一次兩次的,弄得我這上火勁兒的。她還不光自己說,團結了一大幫老太太一起說我,隻要我一回家,就圍追堵截的,那天我實在忍不住了,剛在客戶那受了一肚子氣沒地兒發呢,火大了我,我就衝她走了過去,指著她鼻子說,你再說,再說我削你啊,你信不信?說著,我就把手舉起來了……”
“啊?那人家還不急啊?”夏珺的表情看起來很是關切。
“老太太把兒子叫來了,說要跟我打架,我一看,小樣兒,才到我這兒,”他說著,在自己胸的位置上比劃了一下,“我都不希的跟他打,顯得我丟人,就那小胳膊,細得跟姑娘似的”。
哈哈哈.……
三個人開心地笑了起來。
男人忽又轉喜為憂,“真懷念小的時候,東北老家那地方地廣人稀,我們哥兒幾個從小就愛滿世界的瘋跑……那個時候,真是快樂……”男人陷入了深深的追憶。
“是啊,誰又不是懷念童年的呢?”夏珺也跟著失神了起來。
“吃不吃啊?都涼了,說話管飽啊?”林曦蘭指著他們麵前的飯菜說。
那今天又是怎麽回事呢?”夏珺倒是越聊越歡。
“嗨,老太太蹲地上修剪她那盆破花兒呢,我走路沒看見,讓我給踼了,她說我是成心的,又團結一幫人來打我,”男人的表情不再有沉重感,煩惱好像是真的已經被排解掉了,“反正我今天遇到你倆挺高興的,要不,咱喝點吧,你們能喝不?”
“當然,”林曦蘭一副吃飽喝足的樣子,伸手指著夏珺,“我敢說,你喝不過她”。
“不可能,”男人又要了幾個下酒菜和幾瓶啤酒。
三人分別倒上。
“幹,”林曦蘭的興奮勁兒也來了。
“走著,”男人一仰頭,啤酒咕咚咕咚咽下,用力出了一口氣,“痛快!再來”。
男人女人之間也真是奇怪,有的時候就是能莫名其妙的開發出一種很深刻的情感,雖然這種情感與愛情不沾邊。重要的是,大家氣味兒相投,哪怕彼此之間很陌生……
“我,我們現在算不算鐵瓷?算不算哥兒們?”男人的身邊栽滿了空啤酒瓶子。
“當然算了,嗬嗬,你喝多了吧?舌頭都大了,我就說你喝不過她吧,”林曦蘭傻笑著。
“還沒喝透呢?你怎麽知道?”男人仰頭又喝下了一杯,“痛快,要是每天都能這樣過就好了,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說實話,我在上海這些年,就沒真正吃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