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落花有淚
拓跋昇端坐在石碑下,盯著前方塌陷的萬骨窟,愣愣出神。
回想起在地窟下,高巨靈王的那一番離譜的舉動,拓跋昇的心不免有些惴惴不安。巨型狼蛛的精血至陰至寒,而且帶有劇毒,一個凡人便是有了勇者之心的護持,又如何能承受成百上千隻巨型狼蛛的精血灌注。高巨靈王在化為泡影之前告訴拓跋昇,蘇德體內流的不是高巨族的鮮血,隻能發揮出勇者之心五成的力量。
巨型狼蛛曾經吞食過高巨靈王的血肉,又常年受到陰氣的滋養,它們精血不僅有高巨族人的血之烙印,還蘊含更加強大的力量。幸好拓跋昇能夠勉強動用克烈王族血脈的純陽力量,能夠壓製住巨型狼蛛精血的至陰至寒,幫助蘇德盡可能的吸收精血中力量,即便他無法徹底掌控勇者之心,但有了狼蛛精血的力量,日後也能成為整個北陸之境最為勇猛的武士。
事關千年前的真相,高巨靈王卻是閉口不言,在為蘇德做了他能力所能及的一切後,徹底消失在茫茫的天地間了。
由此,拓跋昇心中產生了三個疑問:
其一,烏日娜的屍體因何複活,難道她的意識也是吸收了噬月穀中的陰氣才誕出了魅靈?
人飄散在天地間的意識在極為苛刻的條件下才能形成魅靈,烏日娜死去多時,魅靈早不誕生、晚不誕生,偏偏在噬月穀複蘇了,天底下有這麽巧的事?而且魅靈需要的是凝結新的肉身,又如何能附身在烏日娜的軀殼上呢?
其二,勇者之心當真隻有高巨族人才能完全繼承?
拓跋昇清楚記得,當初墜進地窟進入奇奧的幻境中,高巨靈王想選他做勇者之心的繼承者時,可並未說有此禁忌,而後來將勇者之心傳給蘇德時,也未明言有此禁忌。即使真如高巨靈王所言,勇者之心的傳承的確有血脈禁忌,那麽他消散時臉上的那抹詭笑又是什麽意思?
很顯然,高巨靈王一定隱瞞了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也許這裏頭有什麽陰謀。
其三,這對紅袖公平嗎?
拓跋昇十分清楚,在這萬骨窟下究竟上演何種令人無法接受的事情。想到紅袖麵對欲火纏身的蘇德,冰清玉潔的身子不不保,拓跋昇不免有些愧疚。如果放在以前,他絕不會坐任不管,哪怕是親手了結蘇德的性命,也絕不會讓蘇德做下恃強淩弱、辱沒他人清白大逆之舉。
可是世道就是如此矛盾,總讓人徒之奈何奈,而選擇也沒有絕對的好壞之分,兩害相權取其輕,隻要能夠承擔後果便可。說到底,在拓跋昇的內心深處,還是希望蘇德能夠安然無恙的恢複神智,哪怕是犧牲紅袖也在所不惜。
萬骨窟裏的動靜越來越小,拓跋昇的心緊了,思緒也有些亂了。
拓跋昇有些不敢想象,當蘇德出了地窟之後,是否還像一個正常人一樣成為他的左膀右臂,而紅袖能接受這一切的不公平嗎?她是否願意接納蘇德,從此兩人好生的過日子呢?
阿奴聽到地窟傳出的羞恥聲,早已遁逃數十丈開外,羞臊地整理著行裝,而阿醜作為一個對女人懵懵懂懂的少年,聽著紅袖和蘇德那重重的喘息聲,難免也有些口幹舌燥,他倚在石碑的一側看著驕陽從東方升起,飲著烈酒孤芳自賞。
其實,阿醜很想問拓跋昇,為什麽他不阻止蘇德少爺。
紅袖姑娘是有些討人厭,但畢竟是一個清白女兒家,她怎能接受得了蘇德少爺的欺辱,要了紅袖姑娘的清白,不等於是要了她的命嘛。世子殿下一向寬仁待人,倒了此刻也難免要違心坐視不理,與蘇德少爺的安危比起來,紅袖姑娘又算得了什麽。
阿醜十分同情紅袖的遭遇,推己及人,當初若不是拓跋昇出手相救,他和阿奴恐怕早已橫屍街頭,無人問津。
“天下苦命之人何止百千萬,但願世子不會背離他的理想,否則這個世道還有何公平可言。”阿醜默默歎了一口氣,扭頭看了看遠處的阿奴,心中有些酸楚,也許有朝一日,他和阿奴也是拓跋昇的政治犧牲品。
“紅袖姑娘,你……我……啊!”
萬骨窟裏想起一聲驚慌的叫聲,拓跋昇麵色一喜,蘇德總算是恢複神誌了。剛要起身,但想到地窟下發生的事,身子一頓,又坐了下來,臉上露出了憂慮之色。
“紅袖姑娘,我……我真是禽獸不如!”
蘇德神誌清醒,不知發生了什麽,但瞧見紅袖像是一朵被暴風雨摧殘後的花般凋零的花朵,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眼角的血淚像是一根針狠狠地刺進蘇德心房,他終於明白過來自己究竟做了什麽下流至極勾當來。
蘇德羞愧萬分,六神無主,狠狠地抽自己,他多麽想紅袖能夠罵他兩句,哪怕用劍一雪恥辱,他也絕不還手。可是紅袖偏偏沉默不言,隻知流淚。蘇德惱怒自己的禽獸之舉,將劍遞到紅袖的手中,含淚道:“蘇德犯下如此惡行,不求姑娘原諒。紅袖姑娘,你殺了我把。”
紅袖閉上了眼睛,伸手摩挲著當初拓跋綽在她手腕上留下的牙痕,心肝俱瘁。這世上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拓跋綽的為人,拓跋綽眼裏揉不得沙子,而今她已非清白女兒身,還有何臉麵奢求能夠回到拓跋綽的身邊,哪怕隻是做一個卑微的婢女。她背叛了拓跋綽,日後拓跋綽不會再想從前那般對她高看一眼。
紅袖的心好亂,蘇德明明是她的敵人,可是當她看見蘇德像野獸一樣撲過來時,那一刻她的心竟然莫名的痛了起來,她放棄了抵抗,默默地承受著一頭“野獸”的摧殘。
“蘇德,你堂堂七尺男兒,犯下此等罪不容誅的惡行,連自刎謝罪的勇氣都沒有了嗎?讓一個姑娘拿劍審判你的罪惡,蘇德啊,蘇德,你還是個男人嗎!”蘇德心中痛罵,悔恨的淚水潸然落下。
“姑娘受此屈辱,蘇德五髒俱摧,焉有顏麵苟活,又怎能再勞姑娘動手!姑娘,若有來世,蘇德再償還今生的罪孽。”蘇德跪在紅袖麵前痛苦,抓起長劍便朝自己的胸膛刺去。
這時,紅袖睜開了眼,一隻手攥著刀刃,鮮血順著劍身滴答滴答地流了下來。
“蘇德罪大惡極,姑娘還是讓我自刎謝罪把。”蘇德一心求死,可是紅袖的手就是不鬆開。拉扯間,刀刃將紅袖的手掌拉開的口子越來越深,血流如注,蘇德急了,問道:“紅袖姑娘,你這是作甚。”
紅袖沒有正眼去瞧蘇德,而是鬆開手,冷冷地說:“你的命是我的,要死也該我親自動手。現在,替我穿好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