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世子鋒芒
“蘇德,還有多久能抵達邙山?”
常言道,望山跑死馬。邙山看似很近,卻猶如遠在天邊,拓跋昇策馬數個時辰,始終不能抵達山下,此刻的他好似熱鍋上的螞蟻,心急如焚,不停地揚鞭催促著馬兒疾馳,恨不能騰雲駕霧,一步萬裏。
“若我沒記錯的話,再有一炷香的時間便可達到邙山。連續趕了數百裏路,世子想必也是累了,不如稍作休息,讓馬兒也進些水草?”蘇德一鞭子抽向馬背,黃驃馬鼻中噴吐出兩道白氣,蹄下竟是生出一道黑風,眨眼又追上了拓跋昇。
日前,拓跋昇與蘇德在營帳中等候暗哨的消息,不曾想一枚短箭射進帳中,險些傷了拓跋昇。蘇德見狀便要招禁軍捉拿刺客,然而拓跋昇卻伸手阻攔,將短箭上的布條遞給了他。
蘇德疑惑不解,打開布條定睛一瞧,隻見這布條上赫然寫著五個大字——“牧小姐有難!”蘇德倒抽一口涼氣,眉頭緊蹙,心中雖有疑慮,但他也覺得拓跋昇的擔憂不無道理。
正所謂,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他們雖然明確地掌握了拓跋沙汗的一切行蹤,但城中畢竟還有一位昭賢親王躲在暗處,如若這條狠辣的毒蛇當真發起狠來,難保不會派人阻止牧靈裳公幹,將拓跋沙汗徹底推進深淵之中。
於是,拓跋昇以世子之名召集奴隸營區的禁軍衛隊奔出城外,而蘇德卻是多留了一個心眼,回府找呼倫泰搬來一千全副武裝的克烈鐵騎,隨他前去追趕拓跋昇。
一個時辰前,兩隊人馬這才於娜姆河匯合。
“蘇德,我們能歇息,敵人卻不會停下來等我們。不論那躲在暗中之人傳來的消息是真是假,讓將士們再熬上片刻,待到了邙山再說。”
說罷,拓跋昇飛身換乘了一匹駿馬,拔出戰刀狠狠地抽向馬背,心中默默念道,靈裳,你千萬不要有事,否則你教我該如何麵對你的阿耶和火雷部的族人。
時間匆匆,一炷香轉眼即過,拓跋昇和蘇德所率領的一千餘眾兵馬已然來到邙山。一線天中馬屍橫陳的慘況令拓跋昇久懸著的心跳的更加急促,他的目光快速地掃向四周,尋找牧靈裳的身影,然而最終的結果卻讓他如墜冰窟,遍體陰寒。
“牧靈裳,我不許你有事!”拓跋昇心中呐喊,握著韁繩雙臂顫顫發抖,身下的駿馬越是臨近一線天,他越是慌張無措。
這時,邙山上吹來的風異常的淩冽,卻也送來的低語。拓跋昇修煉絕曜九式,耳聰目明,雖不是千裏眼順風耳,卻也能大致分辯出那風中的對話。
“嗬嗬,牧小姐,難道你就這麽不怕死?”
“哼!比起性命,這世上還有更重要的東西值得我去守候,像你這樣殺人如麻的冷血殺手又怎麽會懂呢?”
“是什麽?”
“沒想到青陽的雪景是這般的美妙,隻可惜我無法再陪伴在他的身邊,看著他實現理想了。我想那個冬天,他一定會想起我。”
“靈裳!”
拓跋昇發出歇斯底裏地呐喊,整個人化作一道殘影衝向邙山。一股無形的氣流轟然炸開,強悍無匹的力量猶如圈圈漣漪震蕩開來,飛沙走石,克烈鐵騎隊形頃刻被衝亂。
蘇德不明所以,但見拓跋昇如此慌神衝向邙山,便知牧靈裳準是出事了。然而令他更為恐懼的是,當拓跋昇離開馬背的那一刹那,他感受到了來自深淵的凝視,那是他不曾有過的恐懼,比當初在都城中,拓跋昇狂怒殺人時所釋放出的氣勢還要驚悚。
克烈鐵騎留在了一線天,蘇德翻身下馬,緊握著呼倫泰曾經用過的彎刀,帶領著禁軍衛隊衝上邙山。
邙山巍峨,其壯觀之象不弱陰山,但難不倒這群訓練有素的禁軍,隻是片刻的工夫便與眾軍士登上了山。然而蘇德還未來得及喘上一口氣,便與所有的禁軍一般,瞠目結舌,猛抽涼氣,驚恐得無以複加。
隻見拓跋昇渾身浴血,像是來自地獄的惡魔,不知疲倦的揮刀,在他的身邊屍體堆積成山,血流成河,那些死去的黑衣人和虎賁軍將士的身軀無一是完整的,他們仿佛是看見了某種極為邪惡的東西,瞪直了雙眼,思想極為恐怖。
禁軍嚇得推至山崖邊,臉色蒼白至極,有些軍士甚至彎腰止不住的嘔吐,便是一向堅韌的蘇德,此刻胃裏亦是一陣翻江倒海。
“快撤!”
拓跋昇陷入癲狂之中,任誰都無法阻止他的殺意,唯有讓他泄盡心中的怒火,方能恢複神智。蘇德清楚,隻見他稍作失神便清醒了過來,強忍著惡心,對著茫然無措的將士們咆哮。霎時間,虎賁軍、禁軍和黑衣殺手不分敵友,連滾帶爬地向著山下逃離。
“世子已經瘋了,牧小姐,快隨我下山去吧!”元校尉恐懼地看了一眼不遠處與黑衣人首領打鬥的世子,隨後拉著牧靈裳便要下山。
“元校尉,你們先走,我不能留下世子不管。”
牧靈裳沒有死,千鈞一發之際,黑衣人首領及時收了畫眉長劍,隻是在她的脖子留下了一道清晰的傷痕。牧靈裳雖然不屑於感激黑衣人首領的手下留情,但她更不願見到黑衣人首領像那些血泊中的人一樣慘死,她無法坐視鮮血和殺戮讓拓跋昇變成一隻徹頭徹尾的野獸,她更想知道溫潤如玉的拓跋昇為何野性狂發到難以自製。
元校尉歎了一口氣,堅定地站在了牧靈裳的身邊。在他眼中,牧靈裳身份尊貴,卻也隻是個女子。一個女子尚且不畏生死,他一個七尺男兒豈能退卻。
“哢嚓”兩聲骨頭斷裂的脆響,黑衣人首領被拓跋昇一腳踹飛,重重地摔落在牧靈裳的麵前,口吐鮮血,幾近昏死。
拓跋昇猩紅的雙眼運起陰冷毒辣的光芒,他的大半截身子被血紅的氣流環繞著,所過之處旋風掀起砂石。
“滴答,滴答……”
鮮血滴落,拓跋昇站在黑衣人首領麵前,桀桀陰笑,倏地舉起鮮血淋漓的刀朝著黑衣人劈去。便是這時,牧靈裳突然擋在了黑衣人首領的麵前。
“拓跋昇,不要再殺人了。”
話音剛落,牧靈裳便感到一股比刀子還要鋒利的氣勁襲來,她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兩行淚珠從眼角滑落。淚珠是如此的耀眼,比那些在空中飛舞的雪花還要出晶瑩剔透。
猙獰可怖的拓跋昇身子倏地一頓,嗓中發出怪異的聲響,刀懸在牧靈裳的麵門前,最終還是沒有落下去。
這一刻,狂躁的天地平和而又寧靜。
牧靈裳忽然感覺到臉頰上多了些冰涼,那種肌膚相親的感覺是如此的真實,她睜開了靈澈的眼睛,映入眼簾的正是拓跋昇那一張扭曲的臉。
“他的體內到底發生了何種異變,才會讓他承受這般的痛苦!”
牧靈裳眼淚奪眶而出,撲進拓跋昇的懷中,緊緊的環著拓跋昇的腰,放聲抽泣,“拓跋昇,我不要你救我,我要你還是以前的善良世子。”
“當啷!”
刀在地麵上發出一震顫音,拓跋昇的手臂終於垂了下來,他像是一個木偶任由牧靈裳緊緊地抱著。
邙山上,風雪漸漸大了,拂去了麗人的眼淚,埋葬了那些死去的靈魂。
“靈裳,你沒事,真的……真的太好了!”
牧靈裳感受著深愛之人漸漸平穩的呼吸,心中壓著的巨石也落了地,聽見拓跋昇有氣無力的聲音,她興奮地睜開了眼,卻是還未開口說些什麽,便感到一股熱流噴於臉上,隨即在一片血紅朦朧之中,牧靈裳看見那位他深愛的、文弱的男子倒了下去。
“拓跋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