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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沙汗出逃

  風雪交加的黑夜,穿街過巷的呼嘯聲儼如鬼哭狼嚎,讓人不寒而栗,卻也掩蓋不了天地間的寂寞。遠遠望去,偌大的黑水都城宛如一頭蟄伏的野獸,正凝視著行色匆匆的人群。


  都城南門,有兩名身著禁軍甲胄的男子,眼珠子不斷地瞟向左右,神色異常的緊張。倏地,城牆邊走出以為人高馬大的將軍,對著此二人抱拳行禮,恭敬地說:“末將見過殿下。”


  “牟成,難得你還忠心於我。”銀盔之下,露出了拓跋沙汗的臉龐。


  “當初若非殿下舍身救末將一命,末將早已死在了河西戰場。唉,怎奈末將舍不下一家老小,否則必隨殿下鞍前馬後。”


  “難得你有這份孝心。牟成,今日我若潛逃出城,事後大君必將拿你問罪,不如你隨我一起前往南疆,待日後點齊兵馬再攻回都城。”拓跋沙汗思緒萬千,想起往昔與一眾將士奮戰沙汗,浴血殺敵,是何等的英雄氣概,而今貴為王子,卻要潛逃出城,做那宵小之舉,真是此一時,彼一時啊!


  “殿下好意,末將心領了。殿下潛出城去,禁軍衛隊想必比很快便有所察覺,末將留守在此,也可替殿下拖延片刻。時辰不早了,未免事情有變,殿下還是趕緊出城去吧。”


  “牟成,你這份恩情本殿下記下來,他日本殿下若裂土稱王,必有你一份恩賜。”拓跋沙汗握緊了拳頭,手指甲嵌進了皮肉之中,他似是在用著這種清晰的疼痛來平複心中的情緒。


  “殿下,此一去山高路遠,末將不能隨侍左右,願殿下逢凶化吉,心想事成。”牟成轉身衝著黑暗中揮了揮手,高大厚重的城門吱呀作響,打開了一條足夠兩人並肩而行的通道。


  “牟將軍,希望來年今時,你我能痛飲一場。”恩格從馬背上接下一包裝滿金珠的錢袋丟給牟成,說道:“這是殿下的一點心意,給弟兄們分一分吧。”說吧,恩格便催促著拓跋沙汗離開。


  拓跋沙汗凝望著前方那條冰雪覆蓋的道路,又回首望了望這座他已經印入他記憶中的黑匣城池,深吸了一口氣,胯下用力一夾馬背,隨後揚鞭踏雪,飛馳出城。


  不到半個時辰,黑水都城裏突然響起了緊急的號角,都統長府邸燃起了衝天的火光,周圍的官兵頓時慌亂,急忙提水救火,無奈狂風呼嘯,火勢隻增不減,偌大的府邸片刻間便夷為平地。


  賀蘭文成得悉都統長府走水,頓覺不妙,連忙率領刑部衙差趕至現場,然而令他所擔心的事情最終還是發生了。在一片焦土廢墟中,衙差找到了數具麵目全非的屍體,其中一具屍體從體型和還未燒盡的緞服不難分辨出是拓跋沙汗無疑。


  “壞了,壞了!”


  賀蘭文成眉頭擰成了一團,拍手頓足,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案件雖已查清原委,但他還在斟酌如何結案奏報大君,偏偏在這個時刻,大王子死於非命,明日畢竟朝野震驚,而他項上人頭怕也是難以保全。


  賀蘭文成絕非畏死,自打接下世子中毒案子那一刻,就報了必死的決心。他擔心的是,拓跋沙汗突然離奇死亡,必將引起沙汗一黨的不滿和激烈地反撲,而南疆相距都城甚遠,鞭長莫及,阿木爾若是發動兵變,恐怕大君和兵部都無法及時應對。


  “文成,大都統長的府邸因何故走了水,沙汗殿下可安否?”


  “下官賀蘭文成見過大司空!”


  大司空拓跋什翼犍突然駕臨,賀蘭文成驚得連忙拜服行禮,將所知之事悉數稟報。拓跋什翼犍捋著胡須,踱步仔細查看地上擺放成排的焦屍,口中反複念道著“怪事”二字,不知不覺來到“拓跋沙汗”的屍體邊。


  隻見他伸手捏了捏屍體的左肩,臉色忽然劇變,倒吸了一口涼氣,旋即陷入沉默,須臾,口中冒出一句:“莫非是金蟬脫殼?!”


  賀蘭文成驚詫,連忙詢問:“金蟬脫殼?大司空,您是說這具屍體並非大殿下本人?”


  拓跋什翼犍將賀蘭文成拉至一旁,鄭重其事道:“文成呐,此事幹係重大,這地上躺著的屍體是誰已經無足輕重,你我都難逃罪責。為今之計,隻望亡羊補牢,為時未晚。文成,你即刻前往大將軍府,請他調動幽州鐵騎出身搜尋。”


  “大司空,沒有大君的手令,調動幽州鐵騎可是死罪啊!”


  “無妨,我一會兒便入宮將此事麵奏大君。”拓跋什翼犍頓了頓,又囑咐道:“文成呐,事急從權,但也不可馬虎大意,趕緊去吧。”


  “下官遵命。”賀蘭文成領命,心急火燎地跨馬前往大將軍府邸。


  拓跋什翼犍稍稍鬆了一口氣,看著在府邸外候著的大小官員,放聲問道:“都城太守何在?”


  “下官在!”阿德蘇上前行禮,目光偷偷瞄著內院,眼珠子滴溜直轉。


  “阿德蘇,你該當何罪?!”拓跋什翼犍麵露凶光,嚴詞厲嗬。


  “下官不知所犯何罪,請大司空明示!”


  “混賬!你身居都城太守一職,不思君恩,玩忽職守。在你治下,都城治安頻亂,先有阿古拉遇刺,世子遭人下毒,而今歹徒猖獗,竟敢在大都統長府縱火行凶。你卻不知自省,反倒巧言令色,不尊上官,毫無敬畏之心,本官問你,你該當何罪?”


  拓跋什翼犍鐵麵冷厲,逼得阿德蘇連連後退。拓跋什翼犍冷哼一聲,對著一旁的兵差喝道:“來人呐,將這不知死活的賊廝押入刑部大牢,待大君裁決。”


  “我是大君金口親封的都城太守,我阿耶是滿都拉圖大王,除了大君,我看你們誰敢動我!”


  阿德蘇惱羞成怒,恫嚇退兵差,得意洋洋地看著拓跋什翼犍,冷笑著說:“什翼犍,你不過一個有名無實的司空而已,焉敢在本官麵前耀武揚威?今日你若敢將我抓緊刑部大牢,我保證,明日你必跪地求我出獄。”


  “青木部滿都氏先輩皆是坦蕩磊落的勇士,怎會有你這個囂張跋扈、仗勢淩人的賊廝,漫說你隻是滿都拉圖的兒子,便是大君嫡子,也不得對本官如此不敬!”拓跋什翼犍眼中浮現出殺意,伸手對司空府的下人喊道:“請先祖克烈神刀!”


  阿德蘇聞言,眼中立馬浮現出慌亂之色,但依舊故作堅強,直視著拓跋什翼犍。


  克烈神刀乃是克烈部族祖上流傳下來的寶刀,是克烈部族族長的信物。神刀一出,莫敢不從。隨著克烈部爭霸幽州,收服各部族建立聯合部族後,所謂克烈部族族長之位也被大君所取締,然而這柄克烈神刀卻並非大君所能持有。


  克烈部長老們會在部族內選出一位才德兼備的族人繼承克烈神刀,修煉克烈氏秘傳刀法。倘若大君犯下人神公憤之事,可請克烈神刀號令整個克烈部族,誅殺昏君。


  隻因克烈神刀已有百年未曾現世,人們漸漸忘記了這把刀的存在。而今當拓跋什翼犍提及神刀之名,周遭將士官員無法震驚,紛紛跪地拜服。


  據傳,鑄造克烈神刀之物非金非玉,但卻比青銅還要鋒利,比金玉頑石還是剛硬。刀長三尺,通體漆黑,非體內流淌克烈部族血液的人無法駕馭神刀,非覺醒克烈王族血脈之人,不得喚醒刀中血靈。


  司空府的下人將用黑絹包裹著的克烈神刀捧至眾人麵前,拓跋什翼犍握住刀柄,遮蔽刀身的黑絹霎時四分五裂,露出了神刀的真麵。森冷的氣息和濃烈的殺意瞬間壓向四野,眾人隻覺得身頂巨石,壓得無法喘息。


  “我現在很生氣,阿德蘇,你應該清楚惹怒我的後果,你承受不了!”


  “什翼犍老賊,我不信你敢殺了我?”


  “哼,這不是你該考慮的問題,你該考慮下輩子是否可以再生為人!”拓跋什翼犍持刀走向阿德蘇,握刀的手臂被黑氣環繞,他的眼睛隱隱翻出血紅之光,好似從地獄深淵走出來的魔神。


  阿德蘇萬分恐懼,怒火燃燒著心智,他竟然從一旁的兵差手中奪過利刃,徑直地朝著拓跋什翼犍刺去。


  拓跋什翼犍發出一聲沉悶的冷笑,人們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見一道血光飛出,哢擦一聲,阿德蘇七尺身軀四分五裂,鮮血飛濺。殘肢碎肉墜地,頓時燃起金色的火焰,轉眼便化為煙塵,消失得無影無蹤。


  眾兵差和官員嚇得膽寒,連忙拜服,齊聲說道:“司空威武!”


  拓跋什翼犍臉色煞白,豆大的汗珠滑落,後背早已濕透,握刀的手臂不停地顫抖著。司空府下人見狀,連忙用一塊黑絹罩住刀身,拓跋什翼犍的臉色這才恢複了幾分血色。


  “拓跋山月何在?”


  “下官在!”


  “命爾暫代都城太守一職,即刻率領衙差全城搜捕縱火疑犯,若與阻撓者,格殺勿論。”


  “下官領命!”拓跋山月領命離去。


  “宇文風,著你持本官印簽去見衛隊禁軍副都統長,讓他全麵接管都城防禦,嚴查奸細逆賊。”


  “下官領命。”宇文風手持印簽離去。


  拓跋什翼健瞧著滿麵不安的一眾官員們,麵色緩了緩,說道:“好了,今夜之事不得妄自議論,諸位司職散去吧。”


  說罷,拓跋什翼健在下人的攙扶下,蹬腳上馬,前往王宮奏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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