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大司農府
大司農府的深院高牆牢牢地鎖住了財富和權位,卻極為仁慈地寬恕了貧窮和疾病。牆外的人們正在為苦寒饑餓犯愁,而這大司農府上,卻是舞女成群,樂聲綿綿,佳肴盛美,酒釀飄香,總是大君居住的王宮高樓亦不過如此。
一牆之隔,兩番天地。
拓跋沙汗一手端著酒杯,一手有律動地拍打著宴桌,微微搖晃著腦袋,隨著胡琴那柔和渾厚,富有草原風味的調子哼唱著小曲兒。拓跋綽坐於東側,手中的兩個器皿不時碰擊出清脆悅耳的聲響。
三種曲調渾然一體,相得益彰,別有一番情調。隻不過,拓跋沙汗直勾勾地盯著舞姬的眼神卻是讓這番情調少了幾分雅致。
拓跋綽看在眼裏,於是屏退了樂師,舉杯笑道:“大哥,我這府上的舞姬姿色如何?”
“早就聽聞二弟府上有一群美豔俏麗,善各種奇技的舞姬,今日一見,果真是不同凡響。”拓跋沙汗端起酒杯滿飲,目光卻是不離舞姬半寸。
“大哥慧眼。旁的不敢說,就這些舞姬當屬都城一絕,哪怕是阿耶的王宮後院也難找出一人與她們相媲美。”拓跋綽得意地說。
“二弟當慎言。”
“大哥教訓的是。”
拓跋綽心領神會,當即拍了一下嘴巴,舉杯再敬拓跋沙汗後,俯身問道:“大哥,你可知道這些舞姬一人價值幾何?”
“多少?”拓跋沙汗好奇地問。
“千金。”
拓跋綽故作神秘,見拓跋沙汗那呆若木雞的樣子,笑著說:“這些舞姬是從各部族奴隸中千挑萬選而來,需麵容姣好、身無瘡疤,膚白如玉、滑似凝脂,五歲開始學技練舞,日食鮮果,夜沐奶浴,至豆蔻之華,選七頭柔軟無骨之身者留府,教習閨房秘術。大哥,你說值千金否?”
“豈止千金,簡直稀世奇珍。”
拓跋沙汗聞言口幹舌燥,看著眼前這群嫵媚嬌柔舞姬,目光更是炙熱。轉念想到,這些舞姬乃是拓跋綽心頭所好,他礙於兄長的身份,又不好伸手討要,隻好慨歎一聲道:“若論馬上武藝,為兄還從未服過誰。可是要說起這享受來,二弟,為兄當真是服了。有這麽一群美豔俏麗的舞姬在旁,大丈夫還何當別求。”
“愚弟身無長物,武不能上馬殺敵,文不能經國治世,獨有這一份所好。為了這事,阿耶可沒少數落於我。”拓跋綽苦笑道。
“阿耶向來待人寬仁,連那懦弱無能,不妥規矩的拓跋昇尚且容忍,卻唯獨對我們三兄弟是嚴苛至極。”
拓跋沙汗一想到拓跋昇那副人畜無害的樣子,便氣不打一出來。原本拓跋昇頂著災星之名,隻要他不離開陰山,拓跋沙汗自認為,在白部大王阿木爾和一眾官員的擁戴下,世子之位唾手可得。
可是拓跋昇回來後,都城的這潭水變得越來越渾。拓跋沙汗諸事不順,先是貢達的都城太守之位被奪,後不少立場不明的大臣倒戈相向,而拓跋力微更是對他冷落不已,這使得拓跋沙汗徹底恨上了同父異母的兄弟拓跋昇。
“不提那些饒人興致的事,大哥,吃酒吃酒!”
拓跋沙汗怨憤難平,將金樽扔至一旁,抱著酒壺一通狂灌。
“大哥戎馬十餘載,功勳卓著,阿耶必不會厚此薄彼,大哥又何必為了不通人事的四弟而憤懣不快呢。如今眼看幽州便將統一,大哥也該享受享受了。這些舞姬大哥若是喜歡,便帶回府上享用。”
朝堂勢力爭鬥愈演愈烈,拓跋綽夾在其中左右為難。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拓跋沙汗想要打破祖製,爭奪世子之位,然而拓跋昇是大君親口指定的世子,若大君不鬆口,拓跋沙汗終會淪為拓跋昇的登上大君寶座的磨刀石。
貢達並無甚大錯,卻被剝奪都城太守之位,這便是大君對拓跋沙汗的一種警告。拓跋綽不忍拓跋沙汗為了世子之位,而付出身家性命,有些話雖不可明說,卻也不能熟視無睹。
若是能用一群舞姬消除兄弟之間的誤會,或者大笑拓跋沙汗的爭位之心,拓跋綽舍得。
“這些舞姬價值連城,二弟當真舍得要送給為兄?”拓跋沙汗聞言錯愕,隨即又恢複如常,隻不過投向拓跋綽的目光卻是意味深長。
“大哥,你我是親兄弟,隻要是大哥開口,這些舞姬算得了什麽。”
“哦?二弟,你還知道我們是親兄弟。”
拓跋沙汗臉色陰沉,冷厲的目光逼視著拓跋綽,又問道:“三弟性格孤僻,不喜結交群臣,他不幫我,我能理解。你是大司農,掌管著整個草原的財富,你為什麽不幫我,反而處處維護拓跋昇那個不懂規矩的東西?”
“你以為擁戴拓跋昇坐穩世子之位,他便會念你的好?拓跋昇是個孩子,但更是一頭披著羊皮的狼。我早說過,會哭的狼崽子有奶吃。他以楚楚可憐的樣子示人,無非就是想博得草原人的同情,你看他殺害朝魯和那些扈從時,可曾眨過眼?”
“大哥,你之所言我豈能不知。可是拓跋昇畢竟是我們的四弟,阿耶和祖上好不容易打下這片基業,我們兄弟若是反目,還不是便宜了那些虎視眈眈的外族。”麵對拓跋沙汗地咄咄逼人,拓跋綽心沉到了穀底。
大哥啊,看來你是鐵了心要爭世子之位。阿耶文治武功,他既已認定拓跋昇是未來的大君,又怎會不留後手來對付我們這些兒子呢。
憑你現在的勢力又如何能與阿耶鬥,大哥啊,你讓我如何勸你是好!
“為了草原大業,我身負多少箭傷?他拓跋昇何德何能,祖業若是交到他手中,遲早也是敗了。二弟,為兄隻問你一句,祖製重要,還是你我兄弟之情重要?若你與我為敵,日後就別怪兄長六親不認了!”
拓跋沙汗再次出言相逼,猶如一條毒蛇盯著拓跋綽,等待他的答複。
“大哥,我不似你有雄圖壯誌,我隻想守著舞姬平穩度日,看著克烈的太陽照耀整個幽州。大哥,今日即便我答應助你,又能改變什麽呢?”
“王庭之上,阿耶的話難道你忘了嗎?阿耶是什麽樣的人,大哥,你應清楚不過。你想爭位,除非神不知鬼不覺的殺了四弟。”拓跋綽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低頭自飲,卻是索然無味。
“有你這句話便足矣,我能忤逆阿耶的旨意,便有十足的把握。二弟,這些舞姬,為兄我便帶走了。”拓跋沙汗不屑地笑了笑,收回了目光,摟著一眾舞姬出了大司農府。
“大哥,凡事思量,不可胡為啊!”拓跋綽神色一變,著急慌張地起身,衝著門外拓跋沙汗的背影喊道。
“啟稟主人,那人來了。”
?這時,便見一個妖嬈嫵媚,姿色更勝那些舞姬十倍的女子,一身錦衣華袍款款而來。
“嗯,將她帶到後院偏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