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勇士的榮耀

  金色的陽光散滿大地的每一處角落，苦寒的青陽平原顯得分外刺眼。


  狂風暴雪咆哮不止，皚皚白雪早已掩蓋了一場戰爭給青陽平原帶來的滿目瘡痍，那些早已失去溫度的屍體堆積得如同碩大的雪包子。


  活著的兩方將士手中的刀槍劍戟、斧鉞鉤叉已經凝結成冰，雙方已經累得精疲力竭。


  呼倫泰跳下馬，將彎刀收進刀鞘中，搓了搓手掌，對著前方那位威武勇猛、獨臂難支的將軍說道：“那格真部落的兒郎們不愧是草原最為勇猛的武士，那格真沁，投降吧，別讓你的愚蠢害了這些兒郎們。”


  “大君仁厚，隻要你束手就擒，我呼倫泰向盤韃天神起誓，必保兒郎們一個周全。”


  “呼倫泰，你明知那個孩子將會給草原和整個幽州帶來災難，拓跋力微庇護那孩子尚且情有可原，為何你卻不分是非，助紂為虐！”


  那格龍沁慍怒，煞白的臉上卻又浮現出不解之色，累累傷痕早已將他浸成一個血人。雙腿發顫，隻能靠著刺入後背的鐵槍支撐著身體與呼倫泰保持平視。


  “那孩子我見過，他身子孱弱得像是一隻受傷的綿羊，如何能給幽州帶來滅頂之災。那格龍沁，你若是見到那孩子，必會明白今日的叛亂有多麽愚蠢。”


  “呼倫泰，難道你在質疑大合薩的預言有錯？”那格龍沁不以為意地輕哼了兩聲。


  “大合薩的預言有沒有錯我不知道，但大合薩確實養了那孩子十二年。”


  “呼倫泰，你我在草原縱橫二三十載，見過多少人心鬼蜮之事。沒有拓跋力微的壓迫，大合薩為何在陰山十二載不出？”


  “那格龍沁，看在大家相交一場的份上，放下兵器，我饒那格真部族一命。”


  遙想起當年陰山之上，草原九大部族首領結義的場景，呼倫泰感到一陣唏噓。隨著拓跋力微統一幽州草原各部族後，當初義結金蘭的九王早已十不存一，如今隻剩下他、那格龍沁和拓跋力微三人。


  麵對昔日手足，呼倫泰實是難以狠下心腸，但大君的聖命在手，他不得不對那格龍沁發出最後一道索命亡音。


  “那格真部族隻有戰死的勇士，沒有屈膝求饒的懦夫！”


  此一戰已經落敗，看著身旁為數不多的那格真部將士，那格龍沁腳踏著冰冷的屍體仰天大笑，雙眼泛紅，一行英雄氣短的熱淚緩過臉頰，在一陣森冷的狂風暴雪中，漸漸失去了溫度。


  “願與首領同生共死！”


  “願與首領同生共死！”


  “好！不愧是那真部落的勇士，我那格龍沁此生無憾。兒郎們，殺！”


  “殺！”


  看著那格龍沁帶著最後的數十名將士衝鋒，呼倫泰微微歎息，伸手對一旁執刀的將士們比了一個進攻的手勢，將士們如同潮水一般湧向前去。


  “將軍，為何……”呼倫泰身旁的一名將軍欲言又止。


  在他看來，呼倫泰的決定極為不智，那格龍沁和那格真部族的將士已經筋疲力竭，隻需召來弓箭手齊射，便可結束這一場早該結束的戰鬥。派刀兵近身搏鬥，有可能給己方將士造成巨大的傷亡。


  “一名真正的勇士，可以馬革裹屍，卻不能遭受侮辱。”


  那格龍沁和那真部族將士驍勇無比，揮刀之間，一具具身軀倒下。呼倫泰以一種成全的方式，用將士的鮮血和身軀為他們鑄就了一條通往死亡的榮耀之路。


  那格龍沁，你是草原上驍勇善戰的王，我能做的，也隻是成全你的勇猛之名。


  屍堆成山，血流成河，轉眼之間，數十名將士死去。


  刀揮得越來越慢，那格真部族的將士最終還是倒在受人愛戴的首領身旁，他們含著微笑而去，鮮血流進了這一片養育他們的清平草原。


  當啷一聲，狼頭大刀應聲斷成兩截，那格龍沁使出最後一絲力氣，將手中斷刀插進對麵將士的腦袋之中，旋即身體一軟，整個人被插進全身的刀槍架在屍體堆積而成的屍山之上。


  “呼倫泰，來世再做兄弟。”


  微弱沙啞的聲音從那格龍沁的口中飄出，他試著抬起頭，再看一眼對麵那位與他縱橫草原三十載的兄弟，不過還是未能抵抗住死神的倒臨，低下了勇士高貴的頭顱，精氣神隨著狂風散落與天地之間，魂魄飄向了湛藍的天空，回到了盤韃天神的懷抱。


  “你們將叛眾帶回麵見大君吧……”呼倫泰有氣無力地說。


  浩浩湯湯的隊伍大軍迅速地打掃戰場，將慕容部、山戎部和平羌部在內的等十多個叛亂部族的將士押回。


  晌午時分，狂風暴雪依舊無情地摧殘著這幅員遼闊的草原，死去的將士被深深地埋進了大雪之中。唯有那白雪覆蓋的屍堆之上，依然傲立一個偉岸的身軀，他已經死去，卻如同當年在陰山之巔，對著日月星辰許下豪邁誓言時一樣，光芒四射。


  也許草原上日後將會流傳一位新的英雄神話。


  耀眼的陽光照射在斷刀之上，明晃晃的光芒有些刺眼，呼倫泰翻身下馬，將折斷的虎頭刀用白雪擦洗幹淨，收於行囊之中。


  解下馬背上的酒囊，呼倫泰對著蒼茫的草原獨飲，口中號出悲壯的英雄之歌，依依不舍的跨上高馬，轉身一騎絕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