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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tr96遲到救贖(下)

  “好的。”幸村點頭答應。


  他從玄關牆麵的衣架上取下圍巾和外套, 安靜地跟隨藤川涼出門。


  外麵的雪依然在不停地下, 鉛灰色的雲層沉重得仿佛隨時會塌落。他們一前一後走下階梯, 踩進院子裏深及腳踝的積雪, 然後慢慢走過停泊在庭院一角的幸村的車。


  藤川涼留意到冰晶由於體溫融化成雪水, 幸村淺色的褲腳很快便濕了一大片。她不禁有些內疚地回頭說:“幸村君,真的很抱歉把叫你到室外來, 是我太任性了。”


  “沒有的事,請不要這樣說。”幸村平和地說:“我很喜歡在雪天散步的感覺。一個人的時候總感覺太孤單,好像白茫茫的世界裏隻剩下我自己。現在有了藤川桑作伴再好不過……對了,你想不想去海邊?現在那裏沒什麽人。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我們可以邊走邊聊。”


  “當然可以。請跟我來, 我知道一條近路。”


  從藤川涼家到最近的那片海灘,通常是十五分鍾的步行距離。但因為在雪地中行走困難, 又必須時刻關注來往的車輛。他們花費了比平時更多的時間。


  四周充斥著寒冬特有的凜冽氣息。沿街的屋頂,樹梢, 以及停泊著的自行車上,全都覆蓋著皚皚白雪。但越往海邊走, 空氣中的雪味也變得越來越淡, 取而代之的是風從海上吹來的味道, 這讓藤川涼真切地有了回家的感覺。


  “所以說,幸村君是什麽時候聽他說起我家的事的?”


  “昨天傍晚。但事實上,是我主動向柳生問起的。”幸村誠實地說:“我在早晨的新聞裏看見了你的堂兄。真的很巧啊, 他跟你有同樣的姓氏和相似的長相, 當時我就感覺有些蹊蹺。又因為禁不住好奇心, 所以就擅自聯係了柳生。希望你不要介意。”


  “沒關係,這沒有什麽好隱瞞的。”藤川涼說:“不過幸村君還真是敏銳啊。”


  “過獎了。”幸村微微一笑,“藤川桑似乎也比我想象的更加樂觀。”


  藤川涼疑惑地看著他,等待他的解釋。


  “你看,既然連我都能察覺到你和藤川家的關係,相信幾天之後你就會因為媒體的介入被暴露在公眾麵前。”幸村將視線投向遠方,語氣溫和緩慢地說:“可以想象,眼下一定有不少記者在挖空心思尋找下一輪頭條的素材。而身份特殊的你,無疑是他們挖掘這次事件內|幕最好的切入點。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他一口氣說完一大段話,呼出的白霧在冰冷的空氣中凝結成團。


  “明白。”藤川涼回答。


  “這就是我感到奇怪的地方。我現在看到的藤川桑太平靜了,就好像你並不擔心回東京後可能遭遇的媒體拷問和輿論八卦那樣。你的心態可真令人佩服。”


  這時他們終於抵達海邊,然後並肩走上了被雪沾濕的堅硬沙灘。冬季的海麵灰蒙蒙的,視線盡頭的海平麵與頭頂上深灰色的天空幾乎融到一起,看起來壓抑逼仄,毫無生氣。有水鳥在近海上空壓低翅膀盤旋,發出人類難以理解的悲鳴。


  藤川涼把凍僵的雙手塞進大衣口袋,歎了口氣說:“幸村君誤會了。我是個普通人,從來沒有經曆過這樣的事,現在怎麽可能會不緊張擔憂?”


  她說著,一路走到海水與沙灘的交界處,巧妙地站在不會被冰冷翻湧的海浪沾濕的位置。


  所謂表麵的平靜不過是不願示弱的裝腔作勢。跡部的那通電話已經讓幾乎放鬆的藤川涼再次警覺起來。她明白,原本平靜的生活,可能馬上就要終結了

  “那你有什麽打算呢?”幸村又問道:“或許在藤澤躲一陣會是比較好的選擇。時間久了,人們也就忘了。”


  “我不打算躲。”藤川涼搖搖頭,否決了幸村的提議:“我不想躲,也很可能躲不掉。雖然我不知道這件事會怎樣結束,但既然是藤川家的一員,無論之後的處境是好是壞,我必須親自去麵對。”


  海浪在大雪中拍打著沙灘,濺起的水珠吞沒了氣流中的雪片。他們無言地對視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幸村率先露出了真摯的笑容。


  他說:“祝你好運。”


  二月中旬,剛剛度過二十六歲生日的藤川涼結束休假,由藤川家派來的司機接回東京。


  雖然第一家接受賠償的受害者在幾天前出現,但或許是對方也不想過多刁難的緣故,等候已久的媒體並沒有如願得到值得書寫一番的戲劇化進展。這戶當年朝鮮勞工的後代平靜地表示他們願意接受藤川家遲來的道歉。唯一附加的要求隻有,希望藤川家能夠派出代表,一同去已故祖父的墳上吊唁,以告慰他在天之靈。


  隔天的早報上,巨幅照片裏身穿黑色正裝的藤川律站在勞工墳前,深深彎下了腰。


  連跡部都說,這看上去並不是個糟糕的開端。


  周一上午,藤川涼按時抵達公司。與她預想的最壞打算不同,公司裏的氣氛似乎與往日裏沒有太大差別。部門裏的同事平淡地向她問好,又簡單詢問了幾句她的假期和生日會情況,然後便轉身麵對電腦屏幕,各自去忙自己的事了。


  上午很快就過去了。雖然表麵上風平浪靜,但藤川涼卻感到有些微妙。而在午餐時,她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了這種微妙氣氛的來源:

  整整一個多小時的午休時間裏,像平時那樣聚在會議室用餐,一邊七嘴八舌討論著近期在電視和網絡看到的各種新聞八卦的同事們,居然沒有一個提到這個月幾乎每天都會出現在媒體上的藤川建設。


  起初藤川涼還樂觀地猜測,或許這件事已經逐漸淡出了公眾關注的話題。但很快,一位法務部門的後輩便在無意中說漏了嘴。


  “對了,我昨天在OO揭示板上看到,那個藤川家的帥哥居然已經有了自己的應援團,這個世界還真是看臉的哎。他……”


  還想繼續說下去的後輩忽然察覺到了從四麵投向她的目光。無聲的壓力使她不得不噤聲。低頭繼續用塑料叉子撥弄土豆沙拉的同時,她小心翼翼地朝藤川涼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中包含著複雜的歉意。


  藤川涼瞬間明白了,會議室裏的所有人都在刻意回避這個話題!

  “藤川桑,午飯過後,可以先過來我的辦公室一下嗎?我有一些東西想要給你看。”


  沒有一個人說話的尷尬氛圍中,品牌公關部的執行官鹿倉順子率先打破沉默,溫柔地說道。


  鹿倉展示給藤川涼的,是一封上周三發送給全公司郵箱的匿名郵件。郵件用一種諷刺的口吻詳細描述了藤川涼與在曆史上罪孽深重的藤川建設的直接關係,並以嚴重損害品牌形象為理由,強烈要求Martel日本總部將藤川涼裁員。


  更讓人不寒而栗的是,郵件的最後竟然還附加了幾張原本不應該被外人所得的,偷攝於藤川勘九郎守夜禮的相片:

  藤川家前廳將四周映得宛如白晝的燈光下,正在與另外三個人親密交談的藤川涼露出了與守夜禮悲傷氛圍不符的笑容。除了背對鏡頭的樹以外,神情尷尬的跡部和正在說著些什麽的律的臉在相片中也清晰可辨。


  “這算什麽……”坐在鹿倉身邊的藤川涼緊盯屏幕,按住桌子的手指骨節發白。


  “或許是一個憎恨藤川家的人吧。”鹿倉說:“但是請放心,對於這個不合理的要求,我們已經按照規定請示了巴黎總部,總部的回應是不予理睬,保留你的職位。”


  “我感到很抱歉。”藤川涼小聲喃喃道:“我沒有想過給公司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這不是你的錯,請不要再道歉。”鹿倉關閉郵件,輕輕笑了起來:“藤川桑是我們的員工,而不是我們的品牌代言人,所以雇傭你根本談不上損害品牌形象。相反,根據總部的反饋,他們十分滿意今年初你在那裏的工作,所以希望我們能夠保護你的利益。話又說回來,雖然很驚訝你居然是藤川建設的子嗣,但這是你的隱私,即使不願意提起也是很自然的。”


  藤川涼向鹿倉的一番話道了謝,又小心翼翼地問道:“那麽對藤川建設這個話題的回避,也是因為我的緣故?”


  “差不多算是吧。雖然公司裏沒有任何有關藤川建設新聞的禁令,但大家都在盡可能避免傷害你的感受。我能想象藤川桑最近在工作外的生活中受到的壓力。所以在公司裏,就讓我們當作什麽也沒有發生吧。”


  藤川涼無言地點了點頭。無論如何,來自巴黎總部的支持和同事們溫柔善意的態度,已經讓她萬分感激。


  重新投入工作後產生的充實感,逐漸讓藤川涼的心情放鬆下來。離開鹿倉的辦公室時,她接到了來自佐川急便的電話:上一周來自關東地區十五家門店的維修品和殘次品已經被集中起來,將於下午一點半送達公司前台。


  同時,他們也提醒藤川涼準備好需要送回門店的貨物。


  這是藤川涼每周的例行工作。通常,她會在簽收快遞後帶著已經修複,需要重新寄回各家門店的珠寶首飾,與送貨員一起在前台附近的接待室裏清點包裝,並核對貨物信息和收獲地址,以免發生任何不必要的損失。從去年秋天入職至今,藤川涼所熟悉的佐川急便送貨負責人,一直是一位姓金賴的中年人。


  因此,當她在這天看見一位從未見過的,大約三十多歲的男性時,不由好奇地向他打聽金賴先生的去向。


  “金賴先生得了重感冒,所以這周在家休息。”


  頭戴鴨舌帽,胸前的名牌上刻有“蒲田”的代班人向她露出爽朗的笑容,“藤川小姐不必擔心,下周金賴先生就會回來了。”


  雖然是新人,但蒲田的手腳十分麻利。他們很快就完成了數量清點和信息登記,開始用氣泡薄膜紙單獨包裹每一個首飾盒。


  “對不起,藤川小姐,我想我帶來的膠帶不夠用了。”蒲田忽然說:“請問你有備用的嗎?”


  藤川涼剛想回答,忽然發現接待室外有HR和前來應聘的新人朝裏張望,顯然想要用這間屋子。


  “當然,請帶上所有盒子跟我來。”她起身說:“儲藏室裏有膠帶,我們可以去那裏繼續。”


  “真的嗎?那再好不過了。”


  當時的藤川涼並沒有領會到蒲田語氣中的深意。直到她從儲藏室的貨架上找到兩卷膠帶,剛想交給身後等候已久的蒲田時,卻被他手中緊握著的打開的裁紙刀,以及臉上露出的古怪笑容嚇得往後退了一步。


  “怎麽了,蒲田君?”


  雖然無法理解蒲田的轉變,但藤川涼知道,她不能激怒他。


  “我也想知道這個世界是怎麽了,藤川。”蒲田咬牙切齒地說著,並尤其加重了“藤川”兩個字。


  他脫下鴨舌帽丟到一旁,又拉開佐川急便的製服外套拉鏈,然後一步步向她靠近。


  “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這點不重要,你們藤川家的人也不會在意。”蒲田將藤川涼逼到貨架前,左手輕輕壓住她的喉嚨,說:“但告訴你也無妨。我的父母和祖父,都是藤川家石棉陷阱的受害者。直到他們被癌症折磨到死,都沒能得到半點賠償,甚至連一句假惺惺的道歉也沒有。”


  藤川涼的呼吸變得急促。她感覺心跳加快,全身的血液都在往上湧。而握住她喉嚨的蒲田的手指則十分冰冷。


  “這些年我的家人散盡錢財,四處借債為他們治療,我甚至從國中畢業後就開始工作。但這又能改變什麽呢?他們最後還是死了,帶著所有的不甘和怨恨。而一切的罪魁禍首,你的祖父藤川勘九郎卻依然毫無悔意地過完一生,到死都沒有半點賠罪的打算。”


  “我知道,我感到很抱歉。”藤川涼從喉嚨裏擠出聲音,艱難地說:“我和我的家人們從來不想否認他犯下的錯,這也是他們選擇在幾十年後的現在重新站出來的原因……”


  “閉嘴,我不想聽你的廢話。”


  蒲田打斷了她的話,不屑地冷笑起來:“別說得好像如今的道歉是對我們的恩賜那樣,這原本就是藤川家欠下的債。你們毀了我的家庭和人生,二三十年連本帶利,現在可不隻有用幾句輕飄飄的漂亮話和錢把我打發走那麽容易。”


  “那你到底想要什麽?”


  “你是笨蛋嗎?血債血還,我想要的,當然是你的命。要怪就怪你自己倒黴吧。”


  蒲田揚起手,用力將裁紙刀向藤川涼的臉戳了下去。而與此同時,已經上鎖的儲藏室的門也被人用力撞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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