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驛站中的災民
陸風清隻感覺眼前瞬間無比遼闊明亮,剛才那風沙已經遠去,前往驛站的路,此時已經變得風平浪靜。
“我看時間差不多了,隻要我們路上不要再耽誤,趕緊到達驛站,不會趕上回旋旋風的。”
“那好,事不宜遲,我們趕緊出發吧。”三人整裝待發,從墓道中出來,隻覺得外麵的陽光正好,微風拂過,一片人間靜好的樣子,和方才在陰沉的墓道中完全不一樣。
不過三個人的心中並不是像天氣這般寧靜。誰知道此次南巡到底會遇到什麽事情呢?
三人心裏都希望能夠將此次逆賊造反平定下來,然而平靜下來之後呢,皇上是否又會放他們一條生路?
“出了峽穀,我們一路向南,在天黑之前便可以到達驛站。”陸風清抬起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
“隻要不會再有意外出現,那回旋旋風的周期大概是在明天日出之時才會再次返回這裏,我們不會遇到的。”
“看來你對這些自然景象很有經驗嘛。”
“那是自然,在外打仗這麽多年,若是連這些常識都不知道,在戰場上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陸風清輕鬆的笑道,然而這話實際上並不輕鬆,沉重的很。
薛腥腥伸出手按在了他的手背上,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麽。
“怎麽?夫人心疼我了?”陸風清壞笑著問道。
“哪有!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心疼你了?”
“我兩隻眼睛都看到了,不僅眼睛,我還聽到你心碎的聲音了。”
“那你這耳朵還真是不一般,那你怎麽以前沒有聽到我心裏罵你潑皮無賴的聲音呢?”薛腥腥伸出手在他胳膊上輕輕地打了一下,以做懲罰。
“嗡嗡嗡”一陣轟鳴聲從他們頭上傳了過來。三人的眼神順著聲音向天空望去。
“這是什麽?”
“這便是那汽船,我們一會兒就是要做這個前往南方。”
“原來就是這個東西,長得還真是奇形怪狀的,我以前在書上見到的,和他長得一點都不一樣。”薛腥腥抬頭喃喃自語道。
隻見天空上那個大家夥圓滾滾的,仿佛是一個成了精的胖頭魚在天上飛。它的尾後有一個經營風力的旋轉板,恰似那鳥兒的翅膀在鼓動力量,維持他在天上不掉下來。
“這裏邊能乘坐幾個人?”
“嗯,大約五六個人的樣子吧,若是再多,這汽船便無法承受了。”
“原來如此。”薛腥腥點點頭。
“那坐一次汽船豈不是很貴了?”
“放心吧,不花我們的錢。”陸風清寵溺的摸了摸她的頭。
“夫人還真是為我們的家精打細算呀。”
“切,別**的頭。”
“我就摸,你能奈我何?”
“將軍,夫人,我們跟著這汽船走,可能會更加節省時間,不必再繞路了。”魏拓從二人身後追了上來。
不待薛腥腥和陸風清兩人回話,便駕馬前去追趕那天上的汽船。
“好了好了,你也不要再占我便宜了,咱們趕緊跟上去吧,不然的話,一會兒遇到那回旋旋風,可有咱倆的苦頭吃呢!”
薛腥腥把自己腦袋在他的胸口上蹭了蹭,服了軟,不再與他硬碰硬。
“你要是想摸你就盡情的摸吧,反正我已經很多天沒有洗頭了。”
“沒洗頭,沒洗頭我也喜歡。”兩人就這樣一吵一鬧,嬉笑怒罵騎著馬,在這戈壁沙漠上馳騁,天上是藍藍的天空和潔白的雲朵,還有那個奇怪的胖家夥,載著五六個乘客在天上飛翔。
前麵是皇上最得意的大內侍衛統領委托,薛腥腥隻覺得這一切來得實在是太夢幻了,前些日子還在山上糾結怎麽離山出走,今日便得到了自己做夢也想不到的一切。
更重要的是還莫名其妙的得了個夫君,說不定以後還會得一個孩子呢!
想到這裏薛腥腥經不住笑了起來。
“你在笑什麽?笑得這麽開心。”
“哪有!我哪裏笑了?”
“你這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上了,還說沒笑!”
“切,就你觀察力好。”
“將軍夫人,你們快些,不知為何今日驛站異常火爆,我剛才走後門送了點兒禮,那官員才額外給咱們留了位子。”
魏拓騎著馬,從前麵飛奔到陸風清的身邊,一臉嚴肅的說道。
“這是為何?,它價格如此之高,想必不是平常人才能做得起的。”
“您快隨我去看看吧,現在那些人都搶著要上這汽船,有的甚至說他在外麵也可以。”魏拓麵露為難之色。
“什麽?竟有此事?看來這王年又在搞什麽大動作?”
“王年是誰?”
“就是那南方叛亂的賊子。”隻見陸風清麵色鐵青,眼睛緊緊盯著前方的驛站,那裏嘈雜一片,人聲鼎沸。
平日裏隻有那些達官貴人為了體驗一把飛上天空的樂趣,才會一擲千金,帶著老小坐下這汽船。
可是如今,在這裏求票的人都是一些貧苦百姓。
陸風清再也看不下去了,他策馬疾馳,飛快地奔到那驛站之中。
“來者何人?此乃關塞重地,閑雜人等,不得進入。”一個五大三粗,滿臉橫肉的官兵提著一把紅纓槍,邁著四方步子走了上來。
他將那紅櫻槍橫在陸風清的馬頭前,一臉的威風。
“睜開你的狗眼看看,這可是陸風清陸將軍!”魏拓見他如此無禮,連忙走上前抽出自己腰間配的劍,一把挑開了他那紅纓槍。
那紅纓槍在空中轉了幾圈,徑直插在了他的身後。
“你!”那侍衛險些是被這舉動嚇呆了,站在原地,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麽。
“我管你什麽狗屁將軍,這是我們王大人的地盤,皇帝老兒來了也得給我在這等著!”
“大膽的狗奴才,給我讓開,這是京都的陸將軍,你難道不知道嗎?”魏拓眼裏瞬間紅了起來,他胯下馬走到那侍衛的麵前,伸出他的鐵一般的手,緊緊揪住他的衣領。
“你給我放尊重點,我的大哥可是王大人身邊的大紅人,你要是惹了我,以後我定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那侍衛想要掙脫開他的手,可是用了幾番力氣,魏拓的手紋絲不動。
“哈哈哈,真是可笑,我們是京都來的,什麽時候要聽你們這些地方走狗的要求了。”
“京都人,京都人有什麽了不起,天高皇帝遠的道理你不會不知道吧?來到我們南方就得聽我們的差遣。”
“你……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魏拓此時火冒三丈,掄起拳頭就要往他腦袋上砸去。
“且慢!”陸風清在那拳頭即將砸到他腦袋上的時候,喊了一聲。
“這位兄弟,我們是京都來的,這是我的侍衛,他一向脾氣暴躁,見有人汙蔑我,便對你有些不客氣,希望您多多見諒,不要跟我們一般見識。”陸風清一邊說,一邊下了馬,走到那侍衛麵前衝他恭恭敬敬的作了個揖。
“將軍你別這樣,你不要跟他低三下四的。”
“閉嘴,什麽時候輪到你說話了,回去。”
“將軍……”
“我說了趕緊回去,我說的話你也不聽了是嗎?”陸風清一邊說,一邊衝他使了個顏色。
魏拓見狀,雖然不明所以,但也隻能照做,便轉過身子退了回去。
“哼,這還差不多,原來你們京都人也會說人話呀。”那侍衛伸出手理了理自己的衣領子,直了直身子,那副威風的派頭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我們已經訂好了這船的票,此次前往南方是有一筆重要的生意,也是要為王大人送去賀禮。”
陸風清頓了頓,加重的語氣說道:“這個禮物很是重要,希望您通融一下讓我們進去,若是這賀禮沒有及時送到,到時候怪罪下來,恐怕會誤了官爺的前途呀。”
“啊,這……”那侍衛眼珠子咕嚕嚕的轉著,似乎是在盤算怎樣做更加合適。
良久,他開口說道“原來是給王大人送禮物的,早說呀,你要是早說的話,我不早就放你進去了嗎?”那侍衛此時臉上換了一副臉色,臉上笑的褶子都能夾死一隻蒼蠅了。
“方才那位小兄弟真是太不客氣了,將軍您請吧!”說罷,那侍衛伸出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把城門打開!”他話音剛落,隻見那城門發出轟隆隆的一聲,隨即開了一道縫。
“那就有勞官爺了,我們走吧。”陸風招了招手,自己率先走向了那城門。
“慢著!”
“官爺還有什麽事嗎?”
“嗯,沒什麽事了,到時候您到了王大人麵前,希望您給小的美言幾句。”那侍衛彎著腰低著頭,不安的搓著手,好像一隻從人嘴裏求食的狗一樣。
“那是當然,官人今天這麽照顧我們,我一定在王大人麵前給你美言幾句。”
“好啊,小的先在這謝謝大人了。”
“那沒有什麽事,我們進去了。”
“哎哎,沒事了,沒事了,您進吧!”
薛腥腥此時已經來到了陸風清的身邊,兩人對視一眼,互相給予了一個肯定的眼神,便一個騎馬,一個牽馬,走進了那未知的城門之中。
“姐姐姐姐,可不可以給我一些吃的?我好餓。”
“啊”薛腥腥剛騎著馬,走進城門,便突然覺得有個東西撲到了自己的腿上。
她不由得驚叫一聲,低頭一看是一個瘦骨嶙峋的小女孩,不仔細辨認,甚至覺得他就是一個會活動的骷髏人,和自己平日裏學醫的那骷髏骨架有的一拚。
他看著眼前這女孩實在可憐。便從包裹裏取出一小盒桂花糕,小心的塞到了女孩的手中。
“不要告訴別人這是我給你的,他們會來搶的,你自己找個地方把它吃掉,不要被別人看到。”薛腥腥伏**子,對著女孩耳語的。
就在他低**子的時候,他的餘光撇到女孩的耳朵上,有幾隻跳蚤在爬。
薛腥腥以為自己會感到惡心不適,然而他隻覺得心在一抽一抽的疼。
那種感覺不像鞭子抽在自己身上,而是像一記悶棍打在自己的胸口上,又悶又疼,還讓你喊不出來。
“謝謝,謝謝姐姐。”那小女孩兒在地上磕了個頭,隨後站起來。將那桂花糕揣進懷裏,邁著小碎步跑走了。
“這裏的難民就沒有人來管管嗎?那些當官的呢?”薛腥腥翻身下馬,看著四周成堆的集聚在一起的災民。
他們堆在一起互相取暖,互相給對方找跳蚤。
“想必都是那王年搞的鬼!”
“可是這偌大的南方,隻有王年這一個官員了嗎?”薛腥腥反問,犀利的眼神盯得陸風清心裏發虛。
“嗨,官官相護罷了,更何況此時王年的勢力非同小可,那些官員自然是牆頭草順風倒,此時定都一股腦的奔向王年的手底下,誰還能顧得上這些災民呢?”
陸風清心裏發虛,他看著自己腳邊的那些難民,隻覺得四肢無力,幾乎要栽倒在地上。
他曾在一次打仗的過程中,見到過一戶人家。
他親手殺死了那家的男主人,因為他是戰俘。
隨後那家的女主人,懷裏抱著他剛剛生下來的一對雙生子,用一把刺刀將他們母子三人穿起來,一並共赴黃泉了。
那一幅場麵他一輩子也忘不了,他知道為國打仗是他的義務,可是雖然國家有異,可是人民都是無辜的。
他殺死的戰俘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百姓家的父親夫君,然而此時卻為了皇室的利益賠上了一家人的性命,而他便是他們家庭的斷送者。
這些難民何嚐不是呢,他們犯了什麽錯?此時卻要為兩國交戰,一個亂臣賊子的野心而承擔如此巨大的痛苦。
“將軍夫人,快要開始了,我們不能再在此地耽誤下去了。”魏拓上前提醒,他看著周圍這些災民,眼睛裏不起一絲波瀾。
為什麽?因為他早就已經習慣了,皇宮裏的髒事比這要殘酷千倍萬倍。
這世上最可怕的就是習慣,一旦習慣了那些殘酷的事情,心中便再也沒有同情了。
“我們走吧。”陸風清伸出手拉住薛腥腥,想要往前走去。
“等等。”薛腥腥抽回自己的手,從自己的包裹裏拿出那些吃食以及錢幣。
“百姓們,我這裏有些糧食,雖然不多可也是我的一份心意,現在請那些年幼的孩子婦女到我這裏來領。”
薛腥腥此話一出,頓時人聲鼎沸,方才在地上躺著趴著坐著的難民們,此時一下子來了精神。
他們嘰裏咕嚕的從地上爬起來,眼睛緊緊盯著薛腥腥手中的食物,根本不去看腳下,也不管他們是否踩到了一個嬰兒的頭,也不管他們是否踩到了一位老人的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