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 最後的瘋狂(四)
我立即補充:“但是我們隻是做精神上的夫妻,我不會跟你做那種事,你還答應嗎?”
王家榮怔住了。
“你不答應?”我的淚又忍不住淌了下來。我狠狠擦掉淚花,為著自己的軟弱無能而生氣。
“你叫我怎麽答應你呢……”他幽幽歎息,“如果我不答應呢,你會認為我不夠愛你;如果我答應,你又會不會覺得我這麽輕率就做出決定,還答應你這樣的要求,是不是我根本不愛你,和你結婚,隻是為了你的錢呢……”
“……”
錢,又是錢。我腦子一熱,將那張發放基金生活費的銀行卡抽了出來,叭一聲折成了兩半。
“現在我沒有錢了。你還答應我嗎?”
“淺憶!”他吃驚地望著我,突然將我擁在懷裏,哽咽著道,“我答應你,我什麽都答應你!隻要你高興,我什麽都願意為你去做!”
“那我們還繼續旅行嗎?”我試探地問。
“隨便你啊!我們可以找間教堂,舉行一個簡單的婚禮,然後把這次旅行當做蜜月!”他興奮地憧憬著。
他並不了解我的真實心意,我不禁有些失望。
我垂下眼皮,輕輕說:“可我不想再走下去了。我好累,我想找個落腳的地方,好好休息。”
“沒問題!”他立即說,“美國這麽大,你想在哪裏安家都行!我反正四海為家慣了,哪裏都無所謂!”
“那去阿拉斯加吧。”我想也沒想便脫口而出。潛意識隻想讓我離所有我認識的人遠遠的,包括齊致遠,包括黎偉明。
“嗬!”王家榮哭笑不得。但他依然點頭說:“好。你要去哪裏,我都奉陪。”
回到旅隊所在的小鎮,我們沒有直接回到隊伍中去。王家榮給我找了一家旅店,開了一間房,先將我安頓好。他還要回到營地去正式辭掉領隊的工作,做好交接,並且把我們的行李帶回來。
臨走的時候,我們像一對真正的情侶一樣,依依惜別。
“交接工作,用不著兩天吧?”對於他提出的兩天後才能回來的可能,我有些質疑。
他捏捏我的鼻尖輕輕笑:“這麽快就舍不得我啦?”
我也羞澀地笑。雖然從決定要和他結婚到現在,不過幾小時,但我卻覺得和他的關係一下子親密了許多。
“你要是舍不得你的隊友,舍不得你的旅行,我也不勉強你。”我嘟著嘴,不高興地嘀咕。
“我是有些舍不得。但我更舍不得你。”他溫和地笑,“不過我還要去聯係結婚的教堂嘛。兩天內能把這些事都搞定也不容易呢。到時候我一回來,我們就直接去教堂。兩天以後,你就是我的合法妻子了。”說著,他不自覺將我摁在了牆上,低頭想要吻我。
就在他的唇快要觸碰到我的唇時,我躲開了。
“王家榮,我們說好的……”我垂著眼皮輕輕說。
他歎了口氣,問:“吻一下都不可以嗎?”
我咬著嘴唇,低低地說:“現在還不可以。也許……兩天以後,就可以了。”
他釋然而笑:“好吧。也不在乎這一時。那我先走了。就兩天。等我。嗯。”
“嗯。”
目送著他遠去,淚水又漸漸畜滿了眼眶。人的一生注定要麵對很多選擇,沒有人敢斷言,自己的每一個選擇都是對的。隻有時間才能證明一切。但是,當人們做出選擇的時候,他肯定是認為這是最好的選擇。既然如此,就算將來時間證明自己的錯誤,也不會有太多的遺憾。路都是自己選的,實在不該怨天尤人。
選擇王家榮,我不後悔。
我現在惟一後悔的,是我不該折斷了那張銀行卡。這裏沒有那張銀行卡開戶行的分行,我無法重新辦理一張新卡。結婚要購置很多東西,而我手頭卻沒有多少現金,到最後,之前想像中的婚禮,隻能依舊停留在想像裏。我所有的錢,還得支撐著我們能到達阿拉斯加。
我在小旅店老老實實待了兩天,吃飯都是盡量找便宜的快餐店解決。無聊的時候就看看電視,日子也容易打發。
第二天傍晚時分,王家榮打來電話說,聽說他要結婚退出團隊,那些隊友們都舍不得他,一定要留他今天晚上狂歡一夜。
我有些失望。不過我還是說:哦,那你好好玩吧。
王家榮安慰我說,他已經找好教堂,結婚戒指都買好了。明天早上他一回來,就帶我去結婚。
我說好。
他便心安理得地掛了電話。
男人是不是都這樣,真正要麵對婚姻的時候,他們都忍不住要瘋狂一把,以紀念即將失去的自由?
我在心中輕輕歎息。
夜深了,今夜的月亮看上去好像特別皎潔。我故意關掉了房裏的燈光,好讓月光灑進來,照在我的身上。雖然沒有一點溫暖,卻讓人覺得平靜。明天我就要嫁人了。新的生活正張開雙臂迎接著我,我還有什麽理由再去為一個永遠都得不到的男人而痛苦一生呢。
電視遙控在手中已換了兩遍,依然沒有找到我想看的節目。我索性關了電視,準備睡覺。
從浴室出來的那一瞬間,我不禁驚呆了,喉舌都給恐怖糾結住,心跳得像胸膛裏容不下,心口似有什麽填著,壓著,箍著,緊緊的,連氣也不能吐。
一個男人正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直直盯著我。那點漆般的雙眸在皎潔的月光下,泛著一層幽藍的光亮。他雙唇緊閉,現出飽滿的唇肌,就好像有千言萬語要訴說,卻不得不強行咽下,直壓抑得人接近崩潰的邊緣。
我怔怔地望著他,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喃喃著嘟囔:“你……怎麽會在這兒……”
齊致遠緩緩起身,從容不迫地向我走了過來。
“我早就說過,如果想找一個人,就算天涯海角,我一樣找得到。”他在離我還有半步的距離停了下來,衝我呶了呶嘴,“坐。我有話跟你說。”
“不必了。”我深提一口氣,冷冷拒絕,“我跟你無話可說。你走吧!”
“小艾!”他上前一步逼近我,我不覺打了個激靈,就像一個受傷的人,當一隻手指接近他的傷口時會本能地顫抖一樣。
“你害怕了?為什麽會害怕?”他托著我的下頜,居高臨下地凝望著我,嘴角帶著嘲弄,“害怕你見到我會改主意?”
“你別自作多情了!”我憤怒地擰過脖子不看他。
他略一沉吟,從口袋裏拿出一張信封來交到我麵前,說:“黎維安沒有死。這些照片是兩天前拍到的。那天她從樓上扔下來的,是個穿著婚紗的玩具娃娃。那些血不過是些番茄醬。這是她以前在萬聖節玩過的把戲,她隻想嚇嚇你,沒想到會把你嚇得那麽嚴重……”
我將信將疑,接過信封擰亮了房燈,細細辨認。照片上顯示的日期的確是兩天前。黎維安正在商場裏購物,大包小包的買了不少,心情好像很陽光,全然不見失戀的沮喪與痛苦。
“這是她銀行卡的消費記錄。”他又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來,“這些記錄和照片上的時間都是吻合的。”
我輕輕歎了口氣:“黎維安沒事就好了。謝謝告訴我。”
“隻是一個謝謝?”他直直望著我,咬牙說道,“你堅持要離開的時候,不正是因為她才離開的嗎?現在事情都澄清了,你還想怎麽樣?”
“那是當時。現在,你不是也已經有未婚妻了嗎。”我將照片平靜地收好,放在一旁,淡淡地回應。
他冷哼一聲,說:“是那個女人自己投懷送抱,我隻不過沒有拒絕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