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 伴我小半天(二)
我抬起頭,腫著眼,抽抽答答地問:“為什麽你媽媽要那樣罵我媽媽?我現在這樣,算勾引你嗎?”
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隻是撫著我的頭發,不住地輕聲呢喃:“對不起,對不起……”
我執著地追問:“對不起什麽?”
他卻沒了下文。
我明白,這個問題又將會成為我的一個不解之謎。
我沉醉在他懷裏,不能自拔。他的呼吸急促,熱熱地吹到我的臉上,我閉著眼,期待著他進一步的親近。
然而他卻先放開了我。他不再看我,好象多看我一眼對他來說都是一種考驗,而他,已經承受不起這種考驗了。他垂下頭,低聲道:“你去休息吧。明天一早我就要送她走。你就坐我們的順風車回舊金山吧。”
他開始拒絕用“母親”這個字眼,改為一個冷冰冰的“她”。
我很是懊喪。每次每次,都是這樣,就像那首歌裏唱過的,“未到高峰已劇終”。
我耷拉著腦袋,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轉身上了樓。
突然意識到,我的臥室還被封著呢。
“齊致遠……”我走到樓梯口,大拇指向著臥室的方向指了指。
他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說:“你去睡吧。今天晚上我睡書房。”
“嗯。”我沒精打采地向著他的臥室走去。我實在是累了,洗了澡出來,連頭發都沒有吹幹,就這樣一頭撲倒在床上,閉上眼睛。
身體雖已倦極,可腦子卻異常活躍。齊致遠母親的那些惡毒的咒罵困擾著我,像條毒蛇一樣糾纏著我,我越想掙紮著逃脫,它卻纏得愈發用力。
我媽媽……勾引齊致遠?
怎麽會……
可是,齊致遠同我媽媽並無血緣關係,她為什麽要把我托付給他呢?
還是,其實我真的是……他的女兒?
不,不可能的……
我的心一陣緊縮。他不是一早就否認了這一點嗎!
但是,我又如何才能解釋,為什麽他總是在讓我感覺到異樣的情愫時,立即收斂自己的感情呢?真是我誤把父愛當成了愛情?
我越想越迷亂,索性蒙上被子,翻了個身,再也不想理這些事了。
迷迷糊糊的,做了好多夢,這麽多年,我頭一次夢到了母親。在夢裏麵,母親還是那樣,溫和嫻靜。我問她,媽媽,你真的喜歡齊致遠嗎?她隻是莞爾一笑,抬手撫了撫我的臉,滿是愛憐。我想投進她的懷裏,好好擁抱她,可她卻不見了。
“媽媽……”我緩緩睜開了眼睛……天色已然大亮。
家裏靜靜的,好像一個人也沒有。清風拂過,窗紗被輕輕撳起,一鼓一鼓的,吹得梳妝台上什麽東西也跟著飄舞,直晃人的眼。
我走過去仔細一瞧,原來是齊致遠留給我的一張便箋。上麵隻寫了幾句簡單的話:小艾,看你睡得熟,我就不喊你了。你起床後自己回舊金山吧。我送走我媽媽就回去了。勿念。
唉,那也就是說,順風車也坐不成囉。
我有些遺憾。臉上被筷子抽過的地方還在隱隱作痛。想著那位凶悍的老太太終於被送走了,我的心情一下子放鬆下來。
下了樓,早餐已備好,放進微波爐裏熱下就行。我打開電視,邊吃邊看,好不自在。
突然聽到電話響。
我急忙咽下嘴裏的沙拉,飛奔過去接起電話。
齊致遠的情緒很是激動:“小艾,聽我說,我媽媽不見了。我擔心她會對你不利,你現在趕快離開家,回舊金山去!聽明白了嗎?”
“不是吧?”我不禁驚出一身冷汗,“她怎麽會不見的?再說,她怎麽會對我不利?”
“我沒時間跟你解釋了。總之你現在快走。我現在正往回趕,你安全上了大巴車,再給我電話!”
“好……誒對了,你……”我話還沒說完,他已然掛了電話。
對著響著盲音的話筒,我無奈地將這句話對著空氣說完:“能告訴我你媽媽是什麽時候不見的嗎……”
看看牆上的掛鍾,他們估計不過早走了半個小時。我估摸著,這位老太太隻怕昨晚上就鐵了心要逃掉。她的目的還沒達到,怎麽能就這樣兩手空空地回去呢。但願她不要再捅出什麽漏子。
我把最後一口麵包塞進嘴裏,慌慌張張向樓上跑去。換衣,梳頭,找鑰匙……這些在正常情況下起碼要耗費掉十幾二十分鍾的事,我一口氣搞定,隻花了五分鍾。
剛背好包拉開大門,一個人突然像鬼魅一樣竄到我的麵前,我驚叫一聲,本能地往後跳了一步,卻不想,來人當頭一棒,不偏不倚砸在我的腦袋上。劇痛襲來,我隻覺眼前一黑,腳下一軟,便什麽也不知道了。
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被人綁住了手腳,扔在大堂裏,倒在沙發邊上。看看牆上的掛鍾,其實我失去感覺的時間不過隻有短短的五分鍾。我的頭頂痛得厲害,耳朵裏耳鳴的聲音像火車在呼嘯。正掙紮著想要坐起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冷冷從半空傳來:“你總算是醒了!”
我翕著眼循聲望去,齊致遠的母親站在我麵前,居高臨下地瞪著我,從這個角度看她,她的樣子倍顯猙獰。
看來,我今天是走不掉了。
“賤貨!”老太太用著無以倫比的鄙夷啐了我一口,恨恨地罵道,“我今天要是拿不到錢,就送你去見你的賤貨媽!”
“不準你侮辱我媽媽!”我咬緊牙關,不讓自己哭出來。
“嗬……”她怪腔怪調地冷哼一聲,“她還要我侮辱嗎?賤人就是賤人!”
她趾高氣昂地上前拿了電話來,照著一張小紙條滴摁下了電話號碼,對著話筒凶狠地威脅:“齊致遠!是你把我逼到這個地步的!你既然不仁我也不義!那個小妖精現在就在我手上,你要是還不給我錢,我就殺了她!反正我拿不到錢,回去也是個死!就算我死,我也要拉上她墊背!”說著,她將電話送到我嘴邊,大聲喝道,“跟他說句話!不然他還以為你死了!”
“小艾!”齊致遠的聲音從聽筒裏清晰地傳了出來,“你現在怎麽樣?”
乍聽到他的聲音,我再也忍不住哭出聲來:“我被她綁住了……”
僅此一句,老太太就把電話收了回去:“趁她還活著,你趕緊給我把錢辦了!半個小時後,要是我還沒看到電匯底單,我就殺了她……”
她那句“殺了她”簡直是咬著牙狠狠擠出來的。不等齊致遠再回話,她已狠狠扣了電話。她洋洋得意地對我說道:“他越心疼你,我就越有機會拿到錢……嗬!想不想知道你在他心中值多少錢呢?不如我們先來猜猜看吧。聽說他現在相當有錢吧?我要是向他要一百萬美金,他會不會破口大罵,說我腦子進水了?哈!也是啊,就你這種貨色,大街上一拉一大把,一百萬?做夢!”
能這樣痛快地貶低我,譏諷我,她已是得意忘形,發出一陣狂笑,笑到幾乎喘不過氣來。很快地,我發現她有些不對勁了。她的身子不正常地抽搐著,嗬欠連天,鼻涕眼淚跟著流個不停。她想抬手去擦拭,卻連手都抖得快要控製不住了。
我的天啊!她……她該不會有什麽病,現在發作了吧?
大門傳來了鑰匙扭轉的聲音。齊致遠推門而入,第一眼看到的,並不是被五花大綁的小艾,而是他那個伏在地上不停抽動的極品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