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 遭遇陌生人（六）

  冷，好冷。我隻覺失去了依托，整個人沒著沒落地往下墜，耳邊一串咕咚咕咚的水泡聲，眼前漆黑一片，什麽也看不到，一顆心被無法呼吸帶來的恐懼侵蝕，大腦已成一片空白。 突然有人將我托起，向著水麵緩緩升騰。當我的頭嘩地露出水麵的時候，那種終於能再次呼吸的感覺讓人釋然，就好像一下子從地獄飛向了天堂一樣的舒暢。 我抓住了一塊浮在水麵上的木板，這應該是那艘被撞得麵目全非的快艇上的某個部件。回頭一瞧，救我的那個人卻咕咚一聲，沉了下去，我甚至都沒來得及看清他是誰。 “齊先生……”斯蒂文在一旁驚聲尖叫起來。此刻他也正趴在另一塊木板上，驚魂未定。但他已經快要凍僵，根本無法去實施營救。 沉下去的是齊致遠？ 我驚呆了！下意識地伸手過去想要抓住他，可他，卻沉沉下墜，任憑我如何努力，都無濟於事。 我不禁放聲大哭起來。 斯蒂文到底比我冷靜得多。他揮手朝著岸邊大叫道：“快！快去報警！” 淚眼朦朧中，我看到驚慌失措的方文婷尖叫著，踮著步子飛快地跑掉了。 齊致遠被救上來的時候，臉已凍得青紫一片。急救員又是人工呼吸又是心髒按摩，他卻隻是靜靜躺在那裏，一點反應也沒有。 我裹著毯子，跪在他身邊，怔怔望著他，眼裏卻是一滴淚都沒有。 是不是當一個人悲傷到了極點的時候，反而是哭不出來的？ 齊致遠就那麽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生死未卜。我的心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巨手緊緊按住，按在冰冷刺骨的深潭裏，隻覺什麽都已遠遠地把我遺棄，隻在我僵硬的腦子裏，畫著一個悲哀的問號而已。 如果他真的就這樣死了，我活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麽意思？ 我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向著菩薩，向著上帝，向著真神安拉，向著所有我能想到的神靈們摯誠祈禱，如果他能安然無事，我願意用我的一切做為“犧牲”奉上。 或許真有神靈感應到我的祈禱，他突然一陣劇烈地咳嗽，嗆出一大口水來，這才開始大口大口地吸氣。那雙凍得烏紫的嘴唇微微抖動著，我分明聽到他問了一聲：“小艾……小艾呢……” “齊致遠！我在這裏！”我大叫著撲向他，緊緊抱住了他的臉。 他應該是想對我笑的。可他的臉已凍得僵直，任他如何努力，臉部肌肉輕輕搐了幾下，仍然沒能展顏。 他被人抬上擔架，送進了救護車。一路之上，他已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可他依然緊握著我的手，似在告訴我，他沒事，要我放寬心。 我癟著嘴，強忍著沒有哭出聲，淚水卻像斷了線的珠子，不受控製地滾滾而下。 天，我都做了些什麽！我差一點就永遠地失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