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 你把我問住了（四）

  我剛下樓，便看到他站在廚房裏，正調製著他最愛的那種咖啡。濃濃的香氣在屋內隨性彌散，熟悉而親切的感覺隨之襲上心頭，讓人立即心平氣和下來。


  他應該是聽到我下樓的動靜了。可他仍然沒有回頭，隻是淡淡地問：“怎麽還不睡覺？”


  哦，他終於肯先跟我說話了！


  我好奇地問：“你怎麽知道我在你後麵？”


  他悶悶地笑：“至少我麵前還放著一個擦得雪亮的水壺。”


  我眼睛一酸，快步上前，從後麵將他緊緊抱住。


  “對不起……”我哽咽著說道，“我今天不該那樣跟你說話……你能原諒我嗎……”


  他的身子微微一顫，喉頭發出一種類似孩童般得意的悶笑，低低地說：“我沒有怪過你啊。”


  “但你都沒理我了。你要不是在生我的氣，怎麽會不理我的？”我將臉伏在他的背上，使勁擠著眼淚，故意要把淚水蹭到他的背上，讓他好好“涼快涼快”。


  一隻胳膊將我撈了過去，直接攬進了懷裏。他的懷抱依然暗香縈繞。


  “我是有生氣，但我沒有怪你。”他溫和地說，“我沒有再和你說話，是怕我再開口，你會更生氣，不如各自冷靜下。你看，現在你不是就冷靜下來了麽。”


  這個回答讓我措手不及。我吃吃傻笑著，伏在他懷中不肯探出頭來。


  他也不勉強。


  我們就這樣緊緊相依，感受著彼此身上散發出來的溫度，那溫暖一直暖到心裏。


  “如果將來我惹得你非常非常生氣，氣到你要怪我，你會怎麽樣？”我突然想到這個問題，心裏緊張極了。


  他輕輕笑了起來：“在你十八歲之前，沒有人能把你從我身邊奪走。”


  “那我十八歲以後呢？”我執拗地問。


  “隻要你願意，這裏永遠都是你的家。”


  他的手在我的頭發上溫柔地摩挲著，就像在撫摸著心愛的寵物。


  我心滿意足地閉著眼，忍不住笑出聲來。


  “你笑什麽？”他的手緩緩移到我的下頜，微微抬起，好讓我能準確地捕捉到他的眼睛。


  “你知道嗎，其實今天我跟你吵這一架，隻是因為，我本來打算開始問你要零花錢的。看到你拒絕杜太太，我很擔心你會一樣拒絕我。所以才會說出那樣的話來……”


  不知為什麽，每每說出實話，我總會無緣由地流淚，哪怕此刻臉上依然掛著笑容，淚水卻仍是不聽使喚地從眼角滲了出來。


  “傻瓜！”他在我鼻子上輕輕一刮，“你要零花錢做什麽？還有什麽你需要的東西我沒買給你的嗎？”


  “那倒沒有……”我忸怩著，很是難為情，“隻是康妮都有零花錢，我卻沒有……我覺得很沒麵子。”


  “嗬！麵子值幾個錢？”他取笑，鬆開我，轉頭走向他的書房，在他的書桌前坐了下來。


  我跟著走進去，站在他麵前，拘謹得就像犯了事的學生站在校長麵前時一樣。


  “那麽，請問艾小姐，你認為一個月多少零花錢才是合理的呢？”他含笑望著我，一本正經地問。


  我怔了怔。


  報多了怕他翻臉，報少了怕我吃虧。唔，這個，真應該先跟康妮打聽一下才好呢。


  “一百元夠嗎？”他揚了揚鈔票。


  我還在盤算。


  “二百？”他又加了一張。


  我很驚訝。


  “好吧，三百，不能再多了。”他將三張綠色的票子鄭重其事地交到我手上，“我不管你用在什麽地方，不過你每個月得把消費的小單留下來給我。”


  接過錢，我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歡喜得都快要蹦起來了。


  “齊致遠，你真的不是因為同情我才收留我的嗎？”


  “當然，當然不是。”他目光堅定。


  “那是為什麽？”


  我定定地回望他。


  他的瞳仁開始變得遊移起來，一聲長歎後，他用著一種我無法言表的眼神看了看我，說：“小艾，這下你真把我問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