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風帶來的人（二）

  “小艾，這是齊致遠，快叫叔叔好。”母親催促著我，雖然她臉上堆著笑，可眼中卻滿是焦慮與期望。 我掀起眼皮不懷好意地瞟了他一眼，他也正垂下眼皮漫不經心地看了我一眼。雖然我們的角度不同，但骨子裏的冷漠與不屑卻是一致的。 那時的他，留著一頭彎彎曲曲的披肩長發，上半部的頭發被他隨意用根皮筋攏住，在腦後吊了個女孩子般的小辮子，這發型露出了他細長的鬢發，還有寬闊的額頭，看起來有著一種另類的帥氣；那雙燦若星辰的雙眸裏，爍著桀驁與不羈，整個一叛逆文青。 已過小滿的節氣，氣溫一天一天在升高，我早已一身短打，他卻穿著一件灰不灰，紅不紅的長袖襯衫，領口處居然還露著一件白色圓領衫。這麽裏三層外三層地裹著，不熱麽。 我昂昂然翻著白眼說：“齊先生好。” 立即遭來母親的輕聲斥責：“什麽齊先生，叫叔叔！” 我忸怩著身子不肯就範。 “你這孩子……” 母親剛要發作，卻被他攔住。 “算了。”他的目光輕描淡寫地掃過我的臉，淡淡地說道，“她不願意就算了，不要勉強她。” 我得意極了，用著我最大的輕蔑從鼻子裏哼了一聲，轉身大聲道：“我去寫作業了！”言下之意，誰都不許再來打擾我。 母親在我身後輕輕歎了口氣。他也跟著歎了口氣。 “她長得一點也不象你。”我聽到他在向母親小聲嘟囔。 母親急忙解釋：“長大了就好了，女孩子長到二十五歲的時候最象媽媽了。” 我不覺一怔。母親為什麽要這麽說？ 在我印象之中，母親最怕別人說“我長得不像她”了。這樣別人會很容易聯想出第二句讓她極為厭惡的話來：“這孩子長得象她爸爸吧？” 母親隻有勉強點頭，奉上僵硬的笑容，然後拉著我落荒而逃。每到這個時候，母親看到我，臉上呈現出的那副糾結的表情，總是會深深刺傷我的心。在我看來，正是因為我長得象那個拋棄了她的混帳男人，她就要因此而連我一道憎惡。 回到家後，母親會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哭上一個小時，直到她再也哭不出眼淚，才會打開門。母親在裏麵哭的時候，我在外麵哭。她哭不出來後，我還是在哭。她便將我溫柔地抱進懷裏，不住地吻我的額頭，向我道歉。她的吻驅散了我心中對她的不滿，轉而將滿腹委屈全部傾瀉到那個和我有著血緣關係的男人身上，狠狠憎恨。 現在母親卻對這個叫齊致遠的男人說，我以後會長得象她的。在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母親那張洋溢著討好笑容的臉。 為什麽要這樣巴結他？ 我忿忿不平。 “是嗎。”齊致遠輕聲應著，沒有再說話。 母親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一時間也找不出新的話題，隻好說：“你先坐坐，我去炒幾個菜，馬上就好。” 他卻伸手拉住了母親的手：“不用麻煩了。我帶你們出去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