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悲劇情敵
“昭璃……我告訴你一個秘密……”穆雲舒趴在桌子上,嬌嗔懶散。
陸毓很是縱容:“什麽秘密。”
“遲飛哥哥……有心上人了……”穆雲舒一字一頓,小聲拉長了說道。
陸毓又驚又喜,追問:“乖,你怎麽知道?”
“義母告訴我的。”穆雲舒坐直認真道,滿麵笑容,“義母高興得嘴都合不攏了。遲飛哥哥寫信支支吾吾,先是說出使一切順利,朝鮮也安定了。要準備回來了,左右國家安定,家中也無事,皇帝又沒規定時間,他打算慢慢繞路回來,多看看一路壯美風光……昭璃知道他繞路繞到哪裏去了?京城在朝鮮東,雙城衛在朝鮮西,他繞路能繞到反麵去呢。又是誇大輝軍隊嚴正,百姓安居,物價便宜,皮毛豐美……洋洋灑灑三大張,最後幾句提了雙城衛守將海長青之女海蘭,大方活潑,多才多藝,頗善丹青。義母先還又驚又氣,然後看到最後幾句話……笑得可開心了。趕緊寫了回信,叫遲飛哥哥呀,隻要不去邊疆,這,大輝風光壯闊,雙城衛更是海景陸景齊備,異域風情融合,便是,畫上,一二三四五六七個月,也不打緊的。”
穆雲舒樂不可支:“義母先寫,一二月,我道一二月遲飛哥哥怕是到處瀏覽風景,連人都沒認完。改成三四月,我道瞧一個人的品行,時間短了怕看不清。改成五六月,我還沒說話,義母突然醒過來,追著就要打。命我進宮來問問你,海家怎麽樣?海蘭怎麽樣?遲飛哥哥晚些回來要不要緊?這才算饒過我去了。”
穆雲舒興高采烈,直笑得花枝亂顫。
“昨日許黛妹妹請我去人生樓吃飯,卻遇著個人,是從雙城衛回來的呢,帶著遲飛哥哥的信。我原打算帶回去,讓義母早些高興,哪知人家不肯,說是天使叮囑的,一定要親手交大長公主手上,結果我還是看到了。”
穆雲舒想了一下,將昨日之事全盤托出,隻是不好背後說人壞話,仆婦之言便隱去了。感歎道:“還是昭璃說得對,做男人真好。這邊叫王八羔子,那邊叫王八……哪家女孩兒敢這麽著,早拖出去打死了。昭璃,你怎麽了?”
陸毓半靠在椅子上,笑得很勉強——“父子不和,皮色雪白,不會吧,他在薊州啊……姓羅……混賬林北,我跟你有仇啊,派誰不好派他來!”問道:“我在想,遲飛出使高句麗不過是為了讓他散心,隻要注意安全,家裏又沒急事要他做,便是真的畫上,一二三四五六七個月,也不要緊。不行,太久了還是不行,得早些招他回來了,順帶讓他把心上人也帶回來,早些成親,讓大姑姑高興高興。你妹子說送信那人生的俊,你呢?你覺得他生的俊麽?”
穆雲舒想了一下,點點頭:“不過還是沒昭璃好看。”
嗬嗬嗬嗬,陸毓冷笑。
很好,可以弄死了。
……
羅慎沒想到自己回京,還能得到皇帝召見。“陛下還記得我!”這種興奮一直持續到他見到皇帝,五體投地的跪在地上,對方卻過了好一陣才叫平身,一臉寒冷。
陸毓直盯盯看著羅慎,“可有軍務?”
羅慎莫名其妙:“啟稟陛下,薊州一切安好。”
陸毓冷笑道:“你在薊州,如何又跑雙城衛去了?到處遊玩?派你去薊州爭口氣,身無寸功便急忙回京,既是如此,早年直接待在京城不出門多好。”
羅慎又是驚懼又是委屈,俯首道:“臣此次回京,是奉林天使之命。雙城衛海長青,原是楊守備部下。而今也還視楊守備為恩師,楊守備拉練士兵長途奔襲,便是跟雙城衛交替的。臣正是練習騎兵才奔襲雙城衛。在那裏見到林天使,天使得知臣——楊守備要派臣回京,臣家裏,幾封書信催著回來分家……就讓臣將家書一起帶回來。”說完期盼的看著陸毓,如果陛下一句話,他就可以又快活的往薊州跑了。
陸毓根本就是刻意找茬,尖酸了兩句,到底還是搖搖頭:“畢竟是你父親,麵子還是要做。你一意孤行,也是讓楊守備為難。”突然笑笑,“升了總旗啊,好歹也是官身,回去打打他們嘴也好。”
羅慎感激的笑笑,有點不好意思。
陸毓看著有點靦腆的羅慎,一股子悶火,卻發不出來。
林北是假情敵——這個可是貨真價實的。
羅慎算不上好人,尤其是前世——勾引過堂嫂,騙過小姑娘,打壓排擠過同僚,下黑手甚至栽贓陷害過同窗,人稱玉麵閻羅。尋花問柳,耀武揚威,也欺負過百姓。
便是這輩子,他的黑料也足夠多了,陸毓如果想整死他,輕而易舉。
但是不能。
當年的玉麵閻羅死的時候,成了半麵閻羅。
他帶三百楊氏騎兵,每人都寫下遺囑,而後向死而生的衝入茫茫草原。孤軍奮戰,四處摸索。專殺韃靼人的後方婦孺和牛羊。韃靼人搶中原的婦女財物,殺中原的男子孩童時——天經地義,弱肉強食。但當自己的妻兒財產被殺被燒時,他們憤怒了:居然對著不是戰士的人下手,卑劣!隨著又一部被襲擊,前線士氣也被打擊不少,還得分散兵力去抓“強盜”。最後被抓住的羅慎死得很慘。韃靼人毆打,捆綁,狗咬,餓飯,最後拖著打斷肋骨和腿骨的羅慎縱馬狂奔,一路歡呼。羅慎被一路拖到他舅公楊庵淙鎮守的居庸關前,已經連血肉撕落,露出森森白骨,額骨,肋骨……等最後搶回屍體,埋入楊家祖墳。
是的,埋入楊家祖墳,因為他的願望就是生不做羅家人,死不做羅家鬼。
所以陸毓什麽都不能做,一個男人為了你的江山死得如此慘烈,就算他曾經勾引過,或者還不算勾引……反正隻能算了。
陸毓把眼睛轉向窗外,他後來當然打聽到穆雲舒和羅慎議親,甚至還是羅慎自己上門去求的。不過他名聲實在太差,當時已經與白府聯姻的穆家含糊其辭,沒應下也沒回絕。那麽,那麽,到底是羅慎無意中見穆雲舒一見鍾情,自己求上門去,還是兩人早就兩情相悅,才求上門去……可惜他想知道的時候,兩個當事人都已經死了。好不容易再來一次,兩個都活著,確照樣什麽都問不了也問不出。
陸毓覺得有點氣悶——上輩子穆雲舒就是一個看起來孤僻不好處,其實很溫和大方開朗,但深究起來還真是孤僻深沉,什麽心思都藏著不說的家夥。和自己在一起盡職盡責的解語花,笑語盈盈,妙語如珠。轉過背想什麽誰都不知道。最可能的就是,哎,今天又哄了皇帝一通,累累累。為了吃飯不容易啊。
有沒有想過他?她的黯然神傷,她的對湖落淚,是不是為了他?
陸毓覺得那股火越燒越旺——老子要是個昏君就好了,直接弄死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