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智慧
穆雲舒小心繞過圓桌,站到背對自己的陸毓麵前,微微歪著頭,“殿下,你怎麽了?我聽禮人哥哥說你幾日未眠……”
“禮人哥哥,禮人哥哥,他算你哪門子哥哥?叫得比我還親熱。”
穆雲舒是真不知道怎麽應對了,從第一次見麵,陸毓都是溫和大方,帶點親熱和詼諧。今日突變,因為做了未婚夫妻,脾氣就變了麽?好在人不傻,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路,憑借本能加智慧,總算在沉思一下之後得出正確結論,“因為他是昭璃哥哥派來幫我的啊。”
好吧,陸毓的怒氣減了小半。人啊,就算再怎麽變,本性還是不會變的,上輩子她嬌嗔起來也是……陸毓揉揉發痛的太陽穴,心底也知道自己是因為疲倦太過,但又真的想看看穆雲舒會怎麽對自己。咕噥一句;“沒良心的小混蛋。”不能再耽誤下去,算下來已經三天兩夜幾乎沒合眼,撐不住了,拉過穆雲舒的手,“你要記住,陛下已經定了的事,無人能改。你晚後要好好待我。”看看四周,壓低聲音繼續道:“我都那麽喜歡你,你也要喜歡我,知道麽?”
穆雲舒又覺得有些不自在,不知為何在陸毓麵前她總有點怕,不自在,緊張。明明陸毓待她再好不過了,想不明白,隻好暫時不想,點頭稱是。
陸毓放開穆雲舒,大步出門,趕著回家休息。雖說在公主府留宿也沒什麽,但陛下也是今日才見了雲舒,還不是完全滿意。隻勉強賞個東西。自己已經有雞毛當令箭的嫌疑,若再公然宣稱是太孫嬪,陛下定然心中不虞。便是陛下還有別的思量也不怕,到時候太子出麵便是了。再者也該趕著回去,快速睡上一覺,早點起來還有事務處理。
公主府自然隨時備著馬車,陸毓平素是馬上來馬上去,今日也難得用一次馬車,上車就睡死過去。忠信幾個原還有事情要稟告,也被智令擋了回去。“前日夜裏就幾乎是通宵整頓,原說年輕熬得住,昨晚好好睡一覺就行。昨晚陛下又去泰陵,殿下跟著去,一下子又是一整夜。今日上午下午不得空,你算算殿下多久沒睡了?還一直打著精神跑來跑去,便是天大的事,也明日才說吧。”見他如此言語,其他人也隻得點頭。
禮人也跟著回家拿換洗衣裳,瞧他家殿下的意思,倒是要他常駐公主府聽穆雲舒調遣了。禮人也知道自己才能不比智令幾個,不過人活潑討喜,瞧著穆雲舒定然會受太孫喜愛,到不吃虧。趕著便拍馬上前,歪著身子小聲問智事,“嚴哥,你我一直都在殿下身邊,到底殿下什麽時候……嗯?”
智令何嚐不莫名其妙,皇太孫第一次和穆姑娘見麵,就是差不多年初,黑石驛。按說那次太孫就有些親切,但不算過。接下來殿下就沒管過穆姑娘。直到幾個月前,穆姑娘在蘇家筵席上被蘇文苑和自己親生姐姐聯手陷害……殿下也是那幾天突然調集神威軍,圍剿了前朝國師老巢……
智令心中又加上三分警惕,自己號稱殿下第一心腹,可也不知道殿下是如何得知張仙消息的。比自己靈通的,隻有為陛下打探消息的“鴻雁”,莫非陛下連“鴻雁”也交給殿下使喚了?然後公主接了穆姑娘來公主府住,那時候殿下就送了東西,自己已經覺得不對。昨日今日更是出人意料,霹靂雷電般。又帶她進宮,又得了陛下賞賜,又大肆采買衣物飾品文玩,又拉著手進進出出,生怕人不知道他對穆姑娘的意思。按說殿下十九歲,也該選太孫嬪了,可陛下怎麽選這麽個,才十三歲……偏偏殿下還很滿意的樣子——甚至,說不定還是殿下去求的。
智令扣扣臉頰,皇家的事啊,搞不懂。說起來,陛下與元後相識,大致也是十二三歲……智令覺得自己摸到了一點脈絡。複雜的目光往馬車看過去,“殿下果然是陛下親孫子啊……”
“什麽?”禮人沒聽清,身子又歪了歪。
“無事。”智令挺直了背,“人嘛,有的白首如新,有的傾蓋如故,穆姑娘就合了殿下眼緣呢。陛下又賞了東西,瞧著殿下也很歡喜的模樣,你隻管好好跟著,守衛不夠回來找我。殿下和喜皇莊的錢財晚後你去收,全給穆姑娘打點。“智令覺得自己太機靈了,作為一個軍師還要管兩個莊子,幾個鋪子,打點私人收益,真是太說不過去了,“反正殿下今日也說了,穆姑娘晚後開支都算他的。”
“嚴哥你不厚道。”禮人叫起來,“你當我不知道,和喜皇莊收益最雜。你隨便丟個收現錢的鋪子給我,穆姑娘要什麽我去給她買,親自都行。”
“那怎麽能。和喜皇莊有山有水,山珍水產,田裏土中,幾乎要的都有。”每次都要我清點核對好久,智令正色嚴肅道,“新鮮的蔬果,四季產物,穆姑娘拿著也方便,自己吃自己的,也硬氣些。她要知道你給她挑不值錢的,丟了值錢的,你自己想想晚後日子怎麽過吧。穆姑娘也得學著管家,晚後……那才複雜呢。”
禮人懨懨的要應下來,突然靈光一閃,“等等,現在殿下還沒給姑娘定名分,用莊子太打眼了。給錢。”
智令抽抽嘴角,禮人,總是在不該靈敏的時候靈敏。
忠信也湊了過來,“名分,這,一無誥書二無口諭,賞的手串也不是什麽傳世珍品,是嬪,才人,孺人,還沒準呢。你們想想……。“
禮人連連點頭,“太子妃殿下素來喜歡蘇家那個。蘇家也不是好脾氣的。可惜……”禮人指指腦袋,“那場鬧劇,破綻百出,十五六歲了,還傻成這樣。”
智令反而搖了搖頭,“不傻。”
這次連忠信也不讚成了,“還不傻?我家妹子從姑姑那裏聽來,都笑了好些日子。”
智令正色道:“忠信,你妹妹覺得好笑,覺得,傻,是她已經知道前因後果。你且想想,這個計策真的傻麽?”
智令提著馬韁,看著前方,雙眉微微皺著,“一個才十二歲的姑娘,前十多年都在鄉下長大,歸來父母身邊不過半年。還沒人用心調教,能有多大膽量,多少見識?陡然,宴會上自己侍女偷了東西,話又含糊,主家現場抓住又套話過去,自己姐姐還半勸半認……十個女孩子九個當時都得氣暈頭,嚇破膽,沒主見。總之,按著姐姐的話,給蘇二娘道個歉,反正是侍女的錯嘛,主家也表示了要輕輕巧巧放過去——事情就一錘定音了。“
智令的臉色越發陰沉,“事情過了,誰還去幫她調查清白麽?若是旁人家裏,發生這種事,不過是女孩兒挨一頓罵,侍女被發賣,父母兄長,還會出麵描補。可是穆家……穆家,穆家不會幫她半步。“
禮人點頭,“可不,這麽多夫人瞧見了穆繡綾的錯,他還能死死栽到小女兒頭上。真是,不要臉。真的,要穆姑娘點了個頭,我估摸著,最好也是送回老家永不回來,差點的,隻怕送進廟裏也不稀奇。我覺得送進廟裏可能挺大--表示他穆家家風多嚴謹。娘的,怎麽不把大的送進去?都鬧成這樣了都沒動大的一根汗毛。“
“所以,穆姑娘很不容易的。“智令道,他們隻稱穆姑娘,擺明了不把穆繡綾放眼裏,若不是不好改姓,連穆字都可修掉。“那個樣子,能清醒的抓住破綻奮力一搏。便是無殿下幫忙,至少也不是莫名其妙被人害了,至少也不讓害她的人好過。“
“隻是。蘇家。”忠信長歎一聲,“蘇太公一世英名,毀於一旦。柯夫人怎麽會這麽來一把。”
智令道:“蘇家那位才不這麽想呢,一準是覺得她的女兒——就算害了人,還是孩子呢,就這麽點兒錯……嘿,太孫殿下就差點沒敲鑼打鼓告訴她,不喜蘇二娘了,嘖。她瞎。禮人好生伺候穆姑娘。“
想想也是,太孫喜歡,陛下——好歹也在太孫帶著進宮的情況下賞賜了東西。隻要太子不僵著不許,穆雲舒幾乎可以說已經是板上釘釘的太孫嬪,晚後的太子妃,再往後的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