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不融冰
穿過靜止的光膜，就仿佛來到了另一個世界。寒風的喧囂、雪片的肆虐被隔絕在了光膜外的天地，留下的便是純粹的冰冷，無聲無息，無孔不入的冰冷。
與火山口給人的逼仄印象不同，光膜下的空間堪稱廣闊。火山岩漿的周期性活動造就了奇特的岩石地貌，毀滅與重生的周而複始，讓碰觸到的每一塊岩石都被賦予了短暫的個性，奇形怪狀，棱角分明，不像外麵的岩石飽經風霜雨雪，早已磨平了心性，泯然無奇。
化夢探身越過光膜，小心翼翼降落在一塊凸出的岩石上，向下望去，漆黑與淡紅、光明與陰影充斥著整個視線，叫人下意識忽略這斑斕背景上的雜質。
那視野中的紅色部分較光膜還要淡上許多，仿若蒙著一層冰藍色的光暈，讓岩漿的火色反倒滲著幾分寒意。
而若適應了劇烈的明暗反差，就能看清匍匐於黑暗中的一眾身影。化夢最為在意的那個靈魂律動毫不掩飾地散發著冷靜的淡藍色情緒光澤，其擁有者立身於無光的火山岩地上，仰著頭，朝耿鬼露出那標誌性的慵懶笑容：
“喲…化夢……好久不見…”
老老實實換上了厚實衣物，這讓化夢稍稍鬆了口氣。若闌尾還是那副短褲拖鞋的熱帶裝扮，化夢怎麽也不會把他繼續當人類看待了。
化夢倒是並不詫異闌尾認出了自己。昔日鋼鐵島一戰，他和闌尾雖未真正見麵，卻也算得上是真正互報家門，彼此知會了對方的深層身份。
直到切峰隘口，賢依毀去闌尾留在圖鑒中的後門，化夢才算真正擺脫了闌尾的注視。但這最後一瞥，仍然足夠闌尾讀出化夢此行雪原的目的。
“圖鑒修理師闌尾，旅行訓練家朗翁，銀河隊幹部佑星，亦或該稱呼你的本名蔚藍？”化夢飛身落下，叉字蝠和信使鳥緊隨其後，與‘大賢者’迷唇姐所忌憚的人類好奇對視，“我還以為你會隨銀河隊主力在睿智湖行動。”
“真難為你記這麽多名字…還是叫我闌尾吧…比較熟一點。”闌尾嘴角無力地彎了彎，重新將視線投向他身前閃爍著微微藍光的電子屏幕，“那麽…耿鬼化夢…聯盟注冊訓練家…尼亞坡裏的附者…你來這裏…想做什麽呢？”
想做什麽呢？
化夢微一怔神，隻覺整個火山口突然明亮了許多。無數湛藍色的網格線從闌尾腳下刺出，頃刻間便占據了整個空間，消除了黑與紅的邊界，顯現出隱藏於黑暗中的另一麵。化夢感應到的雜亂而低沉的靈魂律動終於找到了它們的源頭，那是幾十上百隻冰係寶可夢，他們安靜地匍匐沉眠在闌尾身後的空地上，安寧而祥和，嘴角噙著笑意，似是在做著久違的美夢。
“大寶！”信使鳥驚呼著。
冰岩怪的龐大身軀成了許多小體型的冰係寶可夢的倚靠和安樂窩，叫人無法忽視。在冰岩怪溝壑遍布的頂部，有一處異常的錐狀凸起，其輪廓外形，與其旁邊倚靠著的冰寶極為相近，簡直……就像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是在雪原岔口遇見的冰岩怪和她的孩子們，靈魂律動的比對印證了這一點。他們在‘災厄’的漩渦苦苦掙紮著想要活下去，然而，無論他們，還是化夢和信使鳥，對此都不抱有太大的希望，畢竟，雪原太大，火山太遠，而他們又走得太慢。
但重逢就是這樣發生了，出乎意料，無法解釋。化夢神情複雜地注視著一臉淡然的闌尾，知道這個身材瘦小的人類主導了這一切的發生。
“瞧你那副表情…哈哈…想揍我又下不了手的樣子…”闌尾打了個哈欠，溫濕的水汽彌漫在他臉龐附近，顯得朦朧而不真切，“可別因為我一時興起的‘善舉’…就忘了你原本的目的啊…這樣的話…我也會很傷腦筋的。”
化夢深吸一口氣，回避了闌尾的挑釁意味，直截了當地問道：“你到底想做什麽？既然解放了神器的力量，為什麽又要出手救下被你所害的寶可夢？”
‘災厄’的本質是冰係能力‘懸霜之鏡’的大規模肆虐，導致冰屬性寶可夢不再能在極寒環境下存活。然而，一個沒有等到神器持有者的神器，本不該有如此強度的。
所以，答案隻有一個，就像迷唇姐的預言中提到的那樣，是“外來者”闌尾打破了這一平衡，執掌“寒冰”，導致了災厄的降臨。
但困惑之處同樣也在於此。既然闌尾先於所有人找到了冰係神器的所在地，他為何不將其取走，反倒在這冰寒徹骨之地住下，還閑來無事救下了這麽多冰係寶可夢的生命？
化夢可不會把希望寄托在闌尾尚未泯滅的良心上……自從得知闌尾身後的銀河隊在鋼鐵島的謀劃，並最終奪得傳說中的‘槍之鑰’後，闌尾在化夢眼中，就是一個恪守自己那一套“無神論”的不可理喻的瘋子了。
雖然……他出手救下冰岩怪母子，確實讓化夢五味雜陳，有些內疚，還有些感激。
闌尾托腮思索了一會，聳了聳肩：“你的問題…問得也太沒水準了…”
化夢的眼角抽了抽。
“你都知道銀河隊在睿智湖行動了…我的目的…不是顯而易見嗎？”闌尾慢條斯理地說道，就像是一個麵對著一班小學生的外教，“開啟湖中空洞的方法隻有回歸會知道…所以…我們隻能用其他東西來交換咯…”
沒錯，銀河隊和回歸會本就是一丘之貉。化夢有些懊惱地撓撓頭，有心齊湖這個例子在前，居然到現在才反應過來，銀河隊對睿智湖和由克希的謀劃，本就意味著他們和回歸會的又一筆交易。
“至於那些冰係寶可夢…”闌尾笑了笑，“你不覺得研究他們與‘神’之間的共鳴很有意思嗎？”
一股無名之火從化夢心底竄起，灼燒著化夢的理智，源自靈魂深處的衝動想要驅使著耿鬼的軀體，用‘暗影爪’將眼前這個瘦小的人類撕成碎片。但旋即，化夢壓回了這股怒火，朝闌尾笑了笑：
“你在說謊。”
錯愕在闌尾的臉上一瞬即逝。
“你在冰係神器旁停留這麽久，顯然不是為了等我過來，而是因為你根本帶不走它。”化夢咧嘴笑道，“同樣，你救下那些冰係寶可夢，也不是出於所謂的研究目的，更不是毫無根據的同情心，而是……在篩選符合資質的‘神器持有者’。”
因為闌尾有過瞞天過海，當著東鋼和亞玄的麵取得‘槍之鑰’的壯舉，化夢下意識以為他可以無視規則取走冰係神器‘不融冰’，但轉念一想，闌尾再怎麽樣，也還沒有真正脫離“人”的範疇，離“神”的領域還差得遠。
“嗯…這推理不錯…好像真是那麽回事。”闌尾不置可否，繼續放著煙霧彈，“那麽…在成功推理出這一切前因後果後…你打算怎麽做呢？”
“當然是阻止你了！”化夢眼神一凜，‘覺醒力量-暗影爪’已附在臂上，“聽著，闌尾，回歸會的瘋狂遠超你的想象，將神器交給他們，必定會招致災難的結果。你如果還將自己視為‘人’，就不要再在錯誤的道路上走下去……”
“災難——就算世界毀滅了…和我又有什麽關係呢？”闌尾突然拔高了音調，眼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我倒還想看看…到那個時候…人類信仰的‘神’…究竟能做什麽。”
真是個瘋子……化夢咬了咬牙，放棄了口頭勸說的天真念想。
湛藍色的網格線再度延展，這一次，裸露的岩漿區域也揭露了其真實模樣。
層層寒冰阻滯了岩漿的流淌，奪走了熱量，卻是冰封了其原有的光亮與色澤。在闌尾身後，網格線最密集的交匯處，岩漿怪異地在空中凝聚成了一個碩大無朋的球體，在赤紅球體的正中心，一塊“山”字形的潔白冰塊閃爍著潔淨的微光，仿佛包裹著它的岩漿隻是無關緊要的點綴。
冰係神器，‘不融冰’！
當網格線繪至視線可及的盡頭，多邊獸、多邊獸2、多邊獸Z，六隻寶可夢的身影也隨之顯現在網格線的各個焦點。
“打敗我，神器就是你的了。”闌尾微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