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月下光影
小夢平躺在床上，睡姿標準得有如入殯。夜已深，小夢依舊毫無睡意，呆呆地瞪著眼睛，注視著那塊染上白月光的熟悉天花板。
洛托姆在床邊藤椅上正睡得香甜，白日裏時刻高頻振動的電弧此刻黯淡地如消磁的鐵石，一個個圓滾滾的氣泡依著洛托姆呼吸的節奏被吐出來，而又不知何時消弭於空氣中。小夢艱難地扭動了脖子轉向洛托姆，隨著被子一陣窸窣聲，視野中出現了一隻人類的白皙小手——小夢自己的。
維持人類形態已經過去了好幾個小時，興致濃濃的菜種和羅絲雷朵等到睡意盎然也沒能見到小夢成功坐直身子或是說出一句能聽懂的話來，隻得宣告明日再會。離開前菜種還調皮地拋下了一句話：
“人類的小孩子這時候該睡覺了！今晚要安安分分地待在床上，不要亂跑，洛托姆，拜托你盯住小夢了哦！”
於是小夢就真這樣躺屍了好幾個小時……
當然，這段時間小夢也沒閑著，有了充足時間調整後，小夢對這局身體的掌控度明顯提高了不少，總算是由全癱瘓狀態治療為半癱瘓，上肢和頸椎勉強得使喚得動，或許再曆經幾個小時的調整就能出院了。
突然，小夢感覺窗外有黑影一閃而過，頓時警鈴大作。與菜種和羅絲雷朵相處得太過安逸，都忘了這座道館可不隻有她們和洛托姆。對於自己能變成人類這件事，知道的人或者寶可夢還是越少越好。知道謊言的人越多，謊言被戳穿的概率就越大，小夢並不是一個擅長說謊的寶可夢，但對於這項規律，那可是再清楚不過了——無論是碧洛的故事書，還是老前輩吹牛被當麵打臉的光榮事跡，在小夢的記憶中都留下的深刻的印記。
雖然心有不甘，小夢還是立即做出了決策。當鈴鐺響悄悄打開窗沿溜進來時，它隻瞧見一隻碩大的耿鬼占據了整個床的空間，被子被小夢肥碩的腰子給頂得比床頭上沿還高。
鈴鐺響頭上鮮紅的領結不由比了個問號：“外麵好像沒見耿鬼先生有這麽大呀？”
然而它樂天的性格很快將這個小差別歸於各種自己並不明白的物理定律上，一蹦一跳地來到床沿，見耿鬼血紅色的雙目瞪得老大，於是跳上床踩著被子打了個招呼：“叮鈴鈴！耿鬼先生，你的精神不錯哇！”
變回本體的小夢總算擺脫了癱瘓狀態，感應著身周毒瓦斯的湧動，盯著踩在自己身上的那隻黃色小家夥，在不動神色輕舒口氣之餘，小夢佯裝不滿：“為何半夜闖進來？”
油嘴滑舌的鈴鐺響當然不會被唬住，笑嘻嘻卻不語，利用漂浮特性飛到空中，紫色的超能力光波迅速掃了一遍小夢的身體，讓小夢感到一陣惡心。
“叮鈴鈴——我可是你的主治醫生，當然要對你這個病人負責啦！”鈴鐺響自然地無視了小夢的一臉不爽——這會的不爽是貨真價實的，“看起來耿鬼先生恢複力很強大呢，隻是似乎有些精神過頭而出現了失眠症狀，是否需要在下為您唱一首搖籃曲？”
“我都睡了三天了，失眠一會怎麽了？”
這個回答成功地讓鈴鐺響無言以對。在拋下一句“祝耿鬼先生有個好夢，在下告辭”之後，鈴鐺響灰溜溜地從窗口又鑽了出去，還不忘把窗戶再一次關嚴實。
小夢繃緊的神經這才鬆懈下來。並不是有意讓救醒自己的鈴鐺響難堪，隻是對方是敵是友尚無定論，自己不能暴露太多。更何況……仔細想來，維斯頓先生，以及其背後的那個塞切克家族和名為尼塞切特的古神，不見得就與自己精神世界中那位交好啊，至少在小夢的印象中，尼亞坡裏就不止一次稱尼塞切特為“隻會逃跑的家夥”，要是自己是尼塞切特，怕不是見尼亞坡裏就能打出狗腦子來。
小夢輕舒一口氣，掀開被子坐直，同步那具人類軀體的計劃看來今晚是暫時執行不了了，鈴鐺響能來一次指不準就會來第二次，尤其在第一次還意識到不對勁的前提下。見洛托姆睡得正香，小夢不由舒心一笑，輕撫了一會洛托姆的腦袋，決定到房頂上吹吹風，理一理混亂的思緒。
虛化狀態下的小夢很輕易地就穿過了沒有特殊塗層的道館天花板，在房頂上重新凝實，任由皎潔的月光撒落身上。來自阿羅拉的六隻長頸椰蛋樹此刻如同普通的巨樹一般一動不動，隻依稀能瞧見黃色果子上的黑色線條。小夢散漫地躺在屋頂斜麵上，雙目隨意地注視著天空中那輪白色彎月。正是深夜時分，體內的幽靈係能量相當活躍，小夢回憶著夢境中維斯頓先生以及尼亞坡裏給自己的一些精神力方麵的指點，想象著全身的幽靈能量流動匯聚到左手手心。在曆經數十次不順的嚐試後，小夢終於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一個紫核黑殼高速自旋的小球出現在了左手手心。
“這就是陰影球麽……記得以前族群裏的耿鬼們好像都會這個。”小夢倒是並不自滿，小小的興奮後悠然地回憶起了十年前熱鬧非凡的耿鬼族群，隨意地散去了集中能量的念頭，陰影球隨即迅速縮水消散，“大夥們用陰影球幹嘛來著，哦對了，比誰搓得快搓得大，還有比誰扔得遠……”
忽見月光一晃，小夢有些疑惑，揉揉眼睛，再行集中視線，終於發現自己和月亮之間隔了一層流動的透明薄膜。順著光影的不連續波動找下去，源頭正是那六隻椰蛋樹。連綿不絕的水紋狀波動從椰蛋樹頂擴散出來，彼此之間相互交匯，將整個道館從地到空籠罩得嚴嚴實實，即便椰蛋樹本身是睡眠狀態，這一套係統也在不辭辛勞地工作著。
弄清這個結界功效的小夢默默誇了一下自己，正欲慵懶地躺回去看月亮，心中卻突然冒出這麽個念頭：
“這個椰蛋樹結界……在防外的同時，會不會也在監控著內部？”
想到這個可能，小夢就不再淡定了。自個意識裏那位就是偷窺狂魔，他對其他古神可不會有什麽好感。
小夢望著這一層光膜，決定穿出結界再觀察有沒有什麽不同。這會的小夢探索欲極強，早就把菜種那句囑咐給拋在了腦後。選取了一個離眾椰蛋樹相對較遠的位點，小夢試探性地伸出腳碰了碰光膜，除了有一些粘滯感外並沒有什麽異樣。一不做二不休，小夢屏著氣，便朝著光膜撞了過去。穿越光膜的那一秒就仿佛是給全身做了個油浴，在接觸到外邊空氣好幾秒後也止不住一陣惡心感。當然小夢很快就不用糾結這種感覺了，因為腦海中那個煩鬼的家夥在離開結界的一瞬間便急不可耐地跳了出來。
“哇！你可算是想通了，”尼亞坡裏的聲音在小夢意識中回蕩著，“在尼塞切特親自設計的隔離空間中待著都快把吾憋死了！”
“把你憋死更好！”小夢沒好氣地懟了回去“說起來……這個結界真有這麽大來頭？”
六棵椰蛋樹往那一站就是個神級結界，如果真是尼塞切特親自設計，那麽小夢隻能認為它老人家腦有貴恙。
“吾能夠從中感應到一絲尼塞切特的力量，”尼亞坡裏嚴肅地說道，“而它與吾……並不交好。彼為超能力之化身，能輕易察覺到異源之力，此刻吾應當不敵。”
“說白了你就是慫，見人家安個監控就不敢冒頭了——可能監控都不算，就是個煙霧報警器。”
“這還不是因為你！”尼亞坡裏在意識空間中氣得直跺腳，“吾全盛時有何所懼！現在被你這麽隻弱小的耿鬼限製力量，怎麽可能對付那不知用什麽方法逃離封印限製的尼塞切特！”
對尼亞坡裏的抱怨小夢隻當充耳不聞，反正我出生還不到兩歲，我弱我有理。
“那麽～偉大的尼亞坡裏，你倒是告訴我上哪找你那寶貝神器‘詛咒之符’呀，”小夢此刻心情是相當愉悅，突然感覺腦海中住著個古神也不完全是壞事，至少能提供當天的快樂源泉，“我也很想變強，可再著急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手撕萊特麥爾啊～”
“碰運氣。”
“你當真？”
“不然還能怎樣，我都失憶了。”光聽聲音都能體會到尼亞坡裏深深的無力感，“還有，‘詛咒之符’所在之處必然活躍著大量幽靈係的寶可夢，就這些。”
所以十年前的百代森林才會有那麽多幽靈係寶可夢族群麽……這樣至少可以確認一點，詛咒之符現在已經不在百代森林了。
“可是幽靈寶可夢聚集地那麽分散，我總不可能挨個去找吧？”
“吾可以感應到一些與‘神’相關的殘響。”好一會兒，尼亞坡裏懶洋洋的聲音才再次出現，“比如說，你的兩點鍾方向不遠處就有著這類‘殘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