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噩夢之中

  穿越裂縫的感覺十分奇特，小夢翻盡腦海中的詞庫也找不出一個合適形容的詞匯描述，就像是……被自己毒瓦斯密度稍小的氣體鼓囊著往前推一般，待小夢總算奪回自己身體的控製權，發現自己正很沒風度地趴在一片草地上，和不遠處盤腿浮空的智揮猩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智揮猩……前輩，我們接下來該怎麽做？”從地上晃悠悠爬起來，小夢也不由帶上了前輩的稱呼——即便算上十年的時間，智揮猩依然比自己年長到不知道哪裏去了。


  “首先，集中精神，否則你會迷失在夢境中。”智揮猩道，“這是菜種小姐為主體的夢境，那麽她本人應當也會在其中，我們需要找到她，弄清楚是什麽東西將她困在了這裏。”


  夢境中前行總是有一種粘滯感，走一步都要比外邊付出更多的力氣——這隻是小夢的感受，因為智揮猩仍然是平穩地禦空而行，看不出有什麽變化。


  “記住：你目前是以靈體狀態存在著，任何行為都吸附於你的精神力強度，想要更舒服的環境，不妨‘想’一下。”


  小夢點點頭，再一次集中精神，頓時覺得體內有股力量將四周的稠密‘空氣’排擠了出去，並且感受到了一些隱藏在‘空氣’中的……惡。


  這樣形容似乎不太對，但小夢下意識的反應就是‘惡’，一種令人作嘔的、瘋狂、而又有些熟悉的意誌。


  仿佛在證明小夢看破了這一點，瞬時間，原本還與外界別無二致的草地、樹木、雲朵、天空，整個世界如同被滴入數滴墨水的水池，立即被染上了黑色，驚得小夢一下子跳到空中不敢再落地，再看智揮猩，依然處變不驚，好像什麽也沒發生一般。


  “你也‘看見’了啊，真是令老夫也羨慕的精神力強度。”智揮猩繼續看穿著一切，“沒錯，這就是‘汙染’，不出所料的話，作惡者就是那家夥。汙染源已經不遠了，保持警惕，隨時進入戰鬥！”


  幾分鍾前還呈盎然生機的青草地現在卻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淤泥沼澤，哪怕小夢是毒係也不敢下去試試深淺。沼澤中一陣騷動，小夢便看到一大堆看起來像臭泥、臭臭泥的東西蠕動著爬起來，並且著手準備對空的淤泥爆彈。小夢後背一涼，正要撒開腿跑路，一陣超能力的紫光閃爍，沼澤中的那些東西便重新回歸爛泥。


  “你的精神力強度不差，不要一打照麵就想著逃跑。”智揮猩幽幽地說道，小夢自知表現得有些慫，摸著腦勺尷尬地笑笑：“這不……我還沒有什麽戰鬥技巧嘛。”


  智揮猩隻是搖搖頭，便繼續前行，小夢急忙停止傻笑，跟上前輩速度。看著隻剩枯木樹幹，葉片全掉的森林，小夢沒由來地一陣熟悉感。


  “這不是百代森林嗎？”


  智揮猩搖搖扇子：“夢境的構築必然基於主體的記憶，也許……關鍵地點正是菜種的百代道館。”


  小夢點點頭，下一秒就驚訝地發現森林光影扭曲變幻，沼澤如同稀泥被水衝走般飛快退卻，露出整潔的水泥地麵。麵前，一幢建築就像是被加速千倍的錄像一般以極為詭異的速度拔地而起，並且迅速自我補充著細節，不過十幾秒，這座建築便與小夢印象中的百代道館別無二致了。


  對於夢境世界的無厘頭變化，小夢發現自己居然有些適應了。隻不過……小夢斜眼瞟了一下智揮猩，就算是身經百戰精神力大能，對於這夢境的規律未免也太過了解。


  “預知未來”這個技能，小夢在以前與碧洛翻閱圖鑒時有些印象，隻不過描述的效果與技能名以及智揮猩用出來的效果大相徑庭。小夢向來不信宿命論，預測未來這種事情就不應發生在現實中。與其相信有寶可夢能看到未來的事情，不如認為它們有部分“拉普拉斯妖”的能力，即精於信息收集、強於計算、能夠根據計算結果勾勒出高概率發生的未來事件。或者……對於智揮猩而言，根本不存在“推導”這一步，如果事先就知道程序的代碼，那麽人人都能當預言家。


  當然，就算心底再怎麽存有疑惑，現在也不是質問智揮猩的時機。小夢俯視著這座氣派的道館，終於明白了一直以來的違和感在哪：道館之外的背景是一片空白，就像是一枚棋子被人從棋盤上拽下來丟入了水中，所剩的……也就是棋子本身了。


  方向感在夢境中毫無意義，要繼續前行便隻能從這一座突然冒出來的道館下手了。思索著小夢便向下俯衝準備衝入道館，便迎麵撞上了一麵不可見的精神力之牆，小夢摸摸頭，不用想也知是智揮猩幹的。抬頭一看，印象中一直古井不波的智揮猩此刻拿著扇子的手在不停顫抖著，而另一隻手不知何時掏出了一根握柄處彎曲的小湯匙。


  “耿鬼！接下來老夫要全力進攻，就無法再分心保護你了。”智揮猩出聲道，握著湯匙的手部皮膚已然發紫，小夢隻覺身周力道一消，負麵情緒從四麵八方突然襲來，差點痛昏過去。


  “你有著極高的精神力潛力，是能夠不需要老夫的幫助的。”智揮猩並沒有因為小夢在加速墜落就停下手頭的工作，隻是出言提醒，“將自己的精神力想象成一個不斷厚實的圓球，從內而外，螺旋填充。”


  小夢強行睜開眼，道館原本光鮮的外牆現在在自己的眼裏已是汙濁不堪，甚至隱約有扭曲的人臉浮現。隨著距離的極速拉近，上一句的“隱約”二字也可以刪去，小夢看著這比鬼還恐怖的人臉牆，咬牙催動著身體的毒瓦斯浮空卻無能為力，這才聽到了智揮猩的教導，催動著意識中的精神力氣團，不計後果地“填充”在下墜路線中，伴隨著精神世界的一陣刺痛，小夢總算感覺自己的下降速度穩定了些——然而在這不科學的世界中本就不應有重力！

  人臉牆已經不再滿足隻有五官，眼見有獵物即將落網，一根根如手一般的黑色觸須從牆體伸出，撲向仍在下墜的耿鬼。小夢用生平最大的功率催動精神力的運轉，依然感受到撲麵而來的愈加濃鬱的負麵情緒，怯懦、恐懼、絕望……眾多聲音在誘惑著自己放棄抵抗，成為人臉牆的一個新成員。


  小夢好不容易凝結出的一個精神力光團在“惡”的浪潮中如同風中搖曳的燭火，隨時都會熄滅。小夢麵色猙獰，掙紮地扭著頭部，直麵無數黑色觸須，突然生出一陣豪氣，暫時壓倒了耳畔的各種低喃，大聲吼道：“我跟你們拚了！碧洛，你若是能聽到，就助我勇氣吧！”


  隻不過這好不容易爆發出的決心擊在了棉花上。就在小夢吼完的下一秒，小夢便覺得身體一輕，引力消散沒來得及泄力，被自個精神力反推向天空，見到智揮猩此刻正催動著一個比它身體還要大三倍的駭人光球，湯匙輕輕一磕，光球便化為光之洪流傾瀉而下，將黑色觸須和人臉牆一同衝散於虛無，衝擊在建築本體上，發出巨大的轟鳴聲，似乎還夾雜著人類和寶可夢的悲鳴。視線內隻剩下無邊的光蝕，以及遠處一個向下墜落的身影。小夢心念一動，精神力光團便推動著自己迅速衝上去接下了智揮猩，近距離看到了被緊握在手中的奇怪湯匙。小夢從各個角度觀察幾眼，與印象中的金屬湯匙似乎並沒有太大的區別，也就是被彎折了而已。


  剛才智揮猩的駭人攻擊手段小夢是無法忘卻了，打消從智揮猩手上拿下湯匙研究的衝動，小夢向下看去，已然看不見道館的輪廓，殘垣的反光在小夢視線中扭曲著，如同輕風拂過的水麵倒影。恍惚間，小夢似是聽到了一聲悶吼，好似是無底深淵下的魔物召喚。


  “走吧，‘看守者’已被擊破，讓我們看看裏麵到底有什麽。”智揮猩竟是在小夢短暫走神的時間中清醒了過來，很是自然地揮舞一下扇子，超能力重新包裹全身，輕巧地從小夢懷中滑了出來，便向下方扭曲的空間飛去。小夢努努嘴角，最終還是什麽也沒說，悶聲跟上了智揮猩。


  原本人臉牆的高度現在隻剩一片虛無，小夢稍有頓足，隨即便加速衝了過去，感覺穿越了一個溫潤的氣泡膜。光影再變，這一次，畫麵固化成了百代道館的對戰場地，上邊似乎還在進行著戰鬥。


  “由百代市道館館主菜種對陣挑戰者的對決開始啦！這一次，菜種小姐能堅持到第幾秒呢？”


  場地音響中傳來這樣的聲音，分不清是男是女。仔細一看，對戰場地上雙方寶可夢的位置處，一為劈斬司令，一為……菜種，沒錯，是菜種本人而沒有寶可夢。


  在小夢逐漸放大的瞳孔中，劈斬司令揚起手臂的利刃，無情揮下。


  “真是遺憾，連5秒都不到呢。”


  菜種的頭顱在空中劃出血紅色的拋物線，恐懼在眼眸中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