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墨言哥的羞辱
傅殘陽隱怒的目光在唐笑身上遊走,他沒有耐心和唐笑耗。
“說吧!”
兩個字像一桶冰水,在三九天從頭頂澆到仿佛置身雪地裏的唐笑身上,他打了一個寒顫,幾句話實話在嘴裏打了幾個轉。
“傅哥……”
唐笑留心周圍的環境,他發現紅血會的小弟早就識趣地退到了遠處,離他們最近的就是不必避諱的張文。
唉!唐笑在心裏歎著氣。
“傅少爺,您覺得墨夜主瞞著您是出於什麽原因?”
傅殘陽挑了挑眉,像所有世家子弟一樣,用一種俯視的目光逼視著謹小慎微的唐笑。他們之間不對等的身份,讓傅殘陽看起來有著必勝的把握。
教父?
唐笑讀懂了傅殘陽眼中的意思。
他在心裏搖了搖頭,麵上卻沒敢表現出來。這位傅少爺終究還是沒經過什麽事的少年。這僅僅是教父大人的授意嗎?是墨夜主不想,不願吧!從西堂的角度看,教父大人的懲罰根本就不能算是懲罰,是冠冕堂皇的粉飾太平。讓墨夜主奉為金科玉律的真的是教父大人的命令嗎?還是誰的不自知?
腦海裏全是更衣室裏滿臉血汙依舊堅守的虛弱影子,那雙被死亡逼得迷離的眸子深處是不肯低頭的執著,那一刻,抱守本心是他交上的最震撼人心的答卷。如果教父大人想要的是一顆忠心,那麽他已經足夠出色,無愧逆風多年的教導。想到這些唐笑鬼使神差地說出了讓他自己都震驚的話。
“少爺,夜衛的生死榮辱全在主人心念之間,別人如何置喙半句?”
話音未落,唐笑和傅殘陽都是神色大變,唐笑是嚇的臉色慘白,急忙後退一步,深深低著頭,如果可以,他一定想收回剛才的話。
傅殘陽是被人揭開塵封的真相,呼之欲出的答案使他深陷自責和愧疚之中。
他不知道墨言哥受了什麽責罰,他對慕辰和逆風的刑罰不甚了了,但是他可以猜到父親生氣的因由,這樣的把戲不是第一次了。定然和自己不願接受認主有關。
自己不願意接受認主!這就是自己這個主人最大的意誌,墨言哥不願違逆,所以他不逼自己,也不讓“旁人”逼迫自己。即使這樣的意誌,會讓他吃盡苦頭,他還是全心全意奉行著。
這就是他們看到的墨言哥,他們猜測的墨言哥和自己的關係。一個全心全意,一心一意要認自己為主的墨言哥,一個將主人的意誌視為最高命令的夜衛。而自己應該是一個任性狂妄的紈絝子弟吧,一個同他們一樣任意踐踏夜衛的大少爺,一個將墨言哥的一顆真心踩在腳底下的教父繼承人。
傅殘陽的心被唐笑的話一字一拳重重擊在心上,眼前唐笑恰巧膽怯地後退了一步,這似乎更印證了傅殘陽的猜測。傅殘陽苦笑,他們會不會在人後嘲笑墨言哥被自己拒絕,嘲笑墨言哥被自己如此不留顏麵地羞辱?或者他們根本不需要掩藏,會當著墨言哥的麵,放肆地嘲弄他的尷尬,他的難堪,他被人踐踏的尊嚴。
而那個羞辱他的人,就是自己,這個嘴上說著要保護他的人?
傅殘陽嗤笑,嘲笑自己的天真和無知,一個西堂的小小刑手都知道,夜衛的底氣來自主人的認可和強大,自己竟然傻的佯裝不知。
傅殘陽狠狠砸了自己的胸口幾下,那裏有酸澀,有刺痛不斷散開,慢慢布滿全身使他動蕩不得。
“少爺!”
唐笑抬起頭發現傅殘陽的臉色極為難堪,小臉幾乎沒有了血色,痛苦和微笑詭異地交融在一起,他晃了晃,再站穩時像雨中泥塑的雕像,一層層剝落偽裝的外衣。
傅殘陽察覺了唐笑的注視,他強行撇開臉,校服襯衫包裹的脖頸上有一條青筋清晰地暴出來,充著血一路向上,越過耳後,深深伸進被汗水打濕後半幹的碎發裏。
可這些徒勞的行為並沒有阻止他偽裝的剝落,恰恰相反,這些更暴露了他內心的軟弱和痛苦。唐笑收回了目光,他並不想知道傅少爺的秘密。堂堂教父大人的公子心疼一個卑微如塵的夜衛,這樣的傳言又有幾人能相信?又有幾人願意相信?
這時,張文匆忙打斷了小弟的稟報,快步走過來。一句話就把傅殘陽從沉浸的世界裏拉了出來。
“少爺……”
傅殘陽也聽了一半,撥開張文就往前走,嫌棄自動門太慢,不等門打開一人可以通過的寬度他就強行擠了進去,質問聲也隨之籠罩整個診室。
診室裏的醫生護士都奇怪地看向他,神色間倒是不見多少害怕和恐懼。
“誰說的治不了?”
“我”
在最裏麵的病床前一名正在扯掉手套的醫生慢條斯理地回答。
說完,醫生向傅殘陽走來,路上將手套團了團丟進了垃圾桶。
他穿著製式的白大衣,不像身邊其他醫生一樣穿的整齊,一排扣子,他隻扣了中間的兩個,勉強讓大衣的衣擺不分開而已。
他五官倒是幹淨,鼻梁高挺,目光炯炯有神,透著對自己極大的自信,一路上其他的醫生護士都給他讓了路,看樣子是這裏領頭的。
傅殘陽上下打量醫生,醫生也在打量傅殘陽。傅殘陽此時有點淒慘,校服上沾染了斑斑血跡不說,還被汗水打濕了又晾幹,尤其是墨言哥躺過的肩膀部分,有好幾條汗水幹涸後鹽分畫出的白色痕跡,遠遠看去像是在哪裏蹭的牆灰。
這一天情緒幾次大起大落,傅殘陽的精神也不太好,頭上的碎發都軟軟地趴在頭皮上,他眼中更是透著遮掩不去的疲憊,如果不是從小的教養還撐著他的氣度,別人會以為他是街邊打架打輸了的小混混。
這裏不是普通的醫院,而是灰暗世界人人皆知的著名地下診所。老板背景不詳,隻知道這家名為“七煌”的醫院白天接待平民患者,免費治療;晚上就開放給灰暗世界。它不僅得到了官方認可的行醫許可,還因為對平民的免費醫療得到了華夏政府的扶持。
而在灰暗世界,七煌分號眾多,分布在大大小小的城市裏。混跡江湖的人,誰沒有受傷的時候,對醫者的需求幾乎和吃飯喝水一樣平常,所以七煌受到了眾多勢力的照拂。傳說,它的主人同眾多勢力的掌權人關係匪淺。
超然的地位使得幾乎沒有人在七煌鬧事,就算有人鬧事,七煌也有足夠的實力應對。
醫生疑惑地盯著傅殘陽,這和他想象的不一樣。
“什麽叫治不了?”
傅殘陽挑著眉頭,這麽大醫院,和他說治不了。
“他的問題不在外傷!”
醫生想起剛才給他縫合傷口,他似乎都沒有什麽感覺,一直沉浸在那種藥的痛苦中。那種藥果然名不虛傳。
“我哥他……”
哥?!醫生在心裏打了一個大大的問號。再次上下打量傅殘陽。他對傅殘陽的身份產生了兩種截然相反的猜測。兄弟兩個都過這樣的日子,實在不容易。醫生緩和了語氣。
“外傷問題不大,我已經給他縫合好了。胃病回去好好養著,別總是饑一頓飽一頓的就沒事了。至於……你應該知道其中緣由。”
什麽?傅殘陽不明醫生所指。
“這不是七煌可以治療的。”
傅殘陽一頭霧水,聽醫生的意思,他應該知道的,可是……
“哪裏可以治?”
傅殘陽試圖獲得更多訊息。
醫生一愣神,眼前的人好像並不知道他哥哥的情況,嚴格來說這不算病,又何來治療?難道他不是……
“你們不是……”
醫生的問詢剛說了一半,就有護士從遠處喊他,醫生立即跑過去接聽了診室的電話。通話過程中,傅殘陽發現醫生的眼神多次飄過來。等醫生回來,他驟然轉換了話題。
“令兄已經送去病房,治療幾日就可以痊愈出院。現在你可以去看他了。”
說完,醫生不等傅殘陽再度發問,就隨著一輛匆匆推進來的平車一起趕去了裏麵他剛才工作的位置,接手了一名新的患者。
傅殘陽被護士客氣地請出了診室,醫生前後不同的態度實在耐人尋味。傅殘陽隻覺得哪裏不對,一時之間又想不出其中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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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樓,這周差點遲到。匆忙之間,一小章。 大家周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