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偷聽
走在通向更衣室的走廊裏,小藍藍嫌棄自己吃的少,自己起身時他的欲言又止,傅殘陽看的清清楚楚。可他真沒有什麽胃口。
奮不顧身這種事情,他不是第一次經曆了,可如此近距離的看見別人擋在自己前麵,他甚至可以在嘈雜的環境裏聽見刀刃割裂皮膚的聲音。那一瞬間,他腦海裏浮現的是那個倒在紫色花海的少年。他再沒有站起來,時間停在了他年少的樣子裏。而傅殘陽失去了第一個朋友,比墨言哥還要早的朋友。
以自己的身份,在別人看來,應是習慣了人盾,夜衛本就是消耗品,甚至比手裏的小藥瓶消耗的都快。可恰恰相反,傅殘陽害怕,害怕張文像哲哲一樣就這樣再也醒不過來。也許有一天,墨言哥也會這樣,用鮮血模糊他的視線,直到再也喊不出一聲“少爺!”。
窗外垂柳搖曳,風在水麵劃出一片漣漪,掃起一股潮濕吹在傅殘陽臉上,他錯開視線,仰起頭,使勁睜大眼睛盯著天花板,眼眶逼的通紅。他攥緊了手裏的小藥瓶,他知道這藥療效好,就想給張文送來,順便表達一下友好和謝意。
傅殘陽從不覺得,奮不顧身這事是可以訓練出來的,就算逆風再嚴苛也不行。千鈞一發之際,幾乎就是本能反應,什麽刑罰,什麽後果,什麽利弊,哪有時間給你權衡。和張文認識也不過一個月而已,他才不會相信憑借慕辰一紙調令就能讓一個人奮不顧身。
掂了掂藥瓶的重量,所剩不多了。下次再找墨言哥要幾瓶。練功難免有些擦傷碰傷,傅殘陽不知道這是逆風的療傷聖藥,隻知道療效好,看哪個小弟順眼,一高興就給誰拿出來用點。看的張文直肉疼,五十個功績才能換一小瓶,少爺就這樣眼睛都不帶眨一下隨便送人。
想到墨言,傅殘陽蹙起眉頭,墨言哥有事瞞著我?父親!心裏咯噔一下,墨言哥一直行色如常,還以為唐笑識趣,竟然敢……他臉色驟冷,還來不及細想,已經走到了門前。
低低的說話聲從更衣室的方向傳來。
墨言哥!
傅殘陽下意識放慢了腳步。
“好了!”
接著是一串衣物摩擦窸窸窣窣的聲音,傅殘陽料想是張文在穿衣服,似乎墨言哥還幫了一把手。傅殘陽低頭看了看手裏的傷藥,自己真是傻了,逆風的傷藥,墨言哥有,張文又怎麽會沒有。自己這個借口還真是拙劣的很,幸虧還沒進去,要不就丟人丟到家了。
“說說吧。”墨言意有所指。
傅殘陽貼在門邊的牆壁上,等了好一會也沒聽見張文的回答,屋裏這兩人的本事,他不敢探頭查看,但是也能想象的出屋裏的情景。如今的安靜,就算剛才他家墨言哥問的再溫和十倍,張文也招架不住。
“夜主!”
聽聽,稱呼都變了。傅殘陽一邊感歎墨言哥的氣勢,一邊吐槽張文慫。
屋內,墨言抬眼瞥了張文一眼,張文下意識縮了縮,墨言哥給包紮的時間裏,他在心裏翻騰了不知道多少個來回,就是沒找到合適的理由和解釋。現在隻能死馬當活馬醫。
“……摔的……”
墨言笑了,隨即他規矩地低下頭,隱藏不被準許的情緒,整個後背都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膚了,這是當我是三歲孩子糊弄。
“我……”張文咽了咽口水,解釋的話被墨言看過來的眼光堵了回去。
墨言沒有說話,隻是盯著張文,直盯得張文心裏發毛,一句假話都說不出來。
傅殘陽早就知道結果是這樣,自己都抵擋不住墨言哥的威嚴,更何況是溫順小兔子一般的張文。以後有事要瞞著墨言哥,一定不能找張文。
他在心裏默數。
一,二,三。
三吸的時間都沒到,就全都招了。就聽張文艱難開口。
“剛入學的時候,少爺警告過我,不許把逆風的毛病帶進學校來。”
張文愧疚地低下頭。
“我分不清哪些算逆風的……毛病。”
“……猜測可能不讓我恃強淩弱。”
“從那以後有同學來找些小麻煩,我不敢暴露身手,便就……”
張文緊了緊上衣的扣子,想必早在自己拒絕藍少爺的時候,墨言哥就注意到了自己的反常,幫自己拔鞭尖的時候又看到了後背的青紫。毛巾壓住傷口,別人看不見,肯定瞞不住墨言哥。
傅殘陽愣住了。他身上有傷?不還手?!
墨言沉了臉,上行下效,這事自然不是傅殘陽授意的,少爺的脾氣不會用這種手段,更不削用這種手段。
“少爺不知道!”張文急忙解釋。
“應該是有同學誤會了少爺的意思,曲意奉承。”
“這都不能算傷。咱們一天訓練下來刮碰的都比這嚴重。”
“要是讓我選回去和在這裏讀書,小文是一定會選這裏讀書的。”
“墨言哥,我知道的,您把您覺得最好的出路,指給了小文。”
張文的聲音突然充滿了希望和感恩。
“能過這樣的生活,於我們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襯衫下,是成片的青紫,他嘴裏的小麻煩,怕是日日都有人惡意揣度上意,墨言欲言又止,殘陽剛才氣急敗壞的關切,這一點點真心便讓張文心悅臣服。一心一意,一句一句想著給傅殘陽開脫。
門外的傅殘陽再次愣住,他不知道張文到底傷的怎樣,可他清楚同學們之間那些被稱之為“霸淩”的手段。中午張文經常遲到,怕也是因為如此。握緊拳頭,他就想衝進去問個究竟。可張文接下去的話止住了他的步伐。
“可以不告訴少爺嗎?”
張文一臉殷切,藍少爺和歐陽少爺都知道內情,為什麽都選擇沉默。
“他們傷不到我。”
他固執地解釋著。
“皮肉傷而已。”
“墨言哥!”
“我明白。”墨言拍了拍張文,心裏有些心疼這個不大的孩子,他其實和殘陽差不多的年紀。可除了傅殘陽,墨言不知道還有誰會待夜衛有一份真心。好在,張文已經看到了這份真心。
“寫。”墨言站起來,警惕地看了看門的方向,又看了看通向浴室的通道,似有人在窺視。
張文接過墨言遞過來的筆和紙,皺了皺眉,小心地試探地。
“不用了吧?”
他覺得沒這個必要。
“都還是孩子。不懂事。”張文試圖開脫,見墨言不為所動,猶豫著提起筆,落筆的時候又停下來,為難地抬頭。
“人太多。”
“領頭的。”墨言用手指點了點紙麵,就算逆風的人吃慣了苦頭,也不是誰都能欺辱的。這要是殘陽的意思,墨言也不會看著不管,更何況還不是殘陽的本意。
張文無奈,墨言哥這是鐵了心要給自己出頭,可是我們和幾個學生過不去是不是欺負人了。
“我能應付。”
“寫!”
不容置疑的語氣,張文不敢再磨蹭,按出場次數刷刷寫了六個名字。
墨言大致看了一眼,迅速收了起來。蹙眉吩咐:
“回去上課吧。走前給少爺看一眼,省的他擔心。”
“下午?”張文提了一嘴。
“沒事。”
“好,那我回去了。”聽出了墨言的不耐,張文急忙告退,關於任務,他也不敢多問,逆風的規矩多的換成一塊錢能把人埋8回。萬一耽誤了墨夜主的任務就麻煩了。
張文轉身離去,一滴冷汗就從墨言頭上流了下來,一陣絞痛翻騰,墨言險些彎下腰去,他咬牙挺直腰杆,盯著張文離去的視線晃了幾晃。
張文走了幾步,似乎察覺了身後的動靜,停在門前隨時有回頭的危險,墨言不得不逼著自己鬆開皺在一起的眉頭,快速抹掉臉上的汗水,極力克製著身體的抖動。他不敢出聲,痛苦已經占據了他的聲音,此時他不確定會不會是壓抑的□□或者痛呼。這不同於任何刑罰的痛苦,折磨的他像毒癮成性的癮君子,近乎失去理智地,瘋狂地貪戀藍瞬的解脫。
張文的手終於推開了蝴蝶門,彈簧的聲音響的異常清晰悅耳,可是他等不及了,又一陣絞痛襲來,張文的背影還夾在蝴蝶門的兩翼之間,墨言刷地白了臉,他急忙一個閃身,把自己藏進了兩排更衣櫃的夾道裏。汗水如注,順著脖頸而下。他痛苦地仰著頭,顫抖的身體緊緊靠著更衣櫃的櫃門,眉頭深鎖,雙目緊閉,眼皮下的眼球不停地顫抖著。
張文走出門就僵在了原地,他不知道他藏在這裏多久了,聽到了多少談話。
傅殘陽大大咧咧地靠在門口的牆邊,手順勢插進褲兜,把藍色藥瓶很好地藏了起來。上下打量張文,怎奈張文穿的整整齊齊,他想看到的那些傳說中的傷是不可能了。總不能去扒人家衣服吧。又去盯他的頭發,剛才兩人最近的時候,似乎聞到了泥土的味道,傅殘陽這人愛幹淨,挑嘴,怕疼毛病一堆一堆的。結果,張文這個傻子,帶傷還洗了一個澡,頭發濕漉漉地滴著水。
張文被傅殘陽看的心裏發毛。
“少……”
傅殘陽捂住他的嘴,一把拉住他,張文嗖地一下閃出了蝴蝶門的範圍。
“噓!”
門口的動靜像山頂傳來的清鍾,嗡地在墨言腦海炸開。
殘陽!
他滑坐到地麵的身體一僵,立即抿緊嘴唇,頭往裏一偏,雙拳握的發白發白的,他隻恨自己力氣不夠大,不能就此壓抑身體傳出的痛苦。
小文,帶殘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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