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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言的謝意

  擔心傅殘陽的傷勢,怕他床前沒有人照顧,墨言急忙回了宿舍,推開門出乎他的意料,軍醫竟然沒有走而是守著傅殘陽,展瀚海和方哲也圍在床邊,同傅殘陽有一句沒一句地聊天。


  “墨言,你回來了。”,展瀚海迎上墨言,墨言的臉色不太好,“頭沒有為難你吧?”


  “沒有!”,墨言一笑,擺了擺手。


  “過來,讓我看看。”,軍醫把墨言拉到傅殘陽視線所及的位置,按他坐下,被手臂放平在桌子上,撩起衣袖,一條比傅殘陽身上那條還長的口子外翻著,厚厚的結痂上細細地淌著一串串小血珠。


  “打麻藥,疼一下。”,軍醫抽了滿滿一管的稀有物,說著往墨言的傷處紮。


  “軍醫。”,墨言攔住軍醫的手腕,“這是珍貴的東西,別給墨言用了。”,

  軍醫似乎讀懂了墨言沒有宣之於口的內容,默默放回了麻藥。


  當冷汗打濕了墨言全身的衣服,治療的過程才停了下來,墨言舒了一口氣,一旁看著的眾人也鬆了一口氣,墨言凝集出的汗珠混雜著他死死關在喉嚨裏的痛呼一顆顆滴進他們的心裏。


  “好好養著。”,軍醫塞給墨言一盒藥,“記得吃,發炎就麻煩了。”


  “謝謝您!”,看軍醫收拾醫藥箱,要走的樣子,墨言禮貌地致謝。


  “謝什麽?”,軍醫回頭,“謝我救治你們。”,軍醫的目光挑了一下床上的傅殘陽,“那是我的職責,不用謝。”


  “不是!”,墨言稍一猶豫,才真誠地繼續說,“是為了您剛才幫我們,謝謝!”


  傅殘陽真的能未卜先知嗎?真有那麽巧能把話同墨言他們的話對上嗎?當然不能,是墨言在軍醫讓開的空隙和軍醫給爭取的時間裏用手勢傳遞了信息。也幸虧以前傅殘陽一時好奇同墨言學了一些逆風的手語。


  “軍醫,墨言也可以陪您練搏擊,一樣可以不還手。”,墨言什麽東西都沒有,不知道能用什麽來表示自己的謝意。


  “為什麽要陪我練搏擊,為了表達你的謝意,為了他?”,軍醫一指傅殘陽。


  “軍醫!”


  “你對他還真是好的沒話說,是朋友,是兄弟?”,軍醫搖搖頭。


  “小子,好好珍惜,否則你會後悔的。”,軍醫這話是對傅殘陽說的。


  傅殘陽看了看墨言,低頭不語,說不以為意,那是假的,墨言做的事不論出於什麽目的,傅殘陽心裏都感動了。


  可傅殘陽怎麽也沒有想到,不久的將來軍醫這句話真的實現了,自己真的沒有珍惜,真的追悔莫及。墨言,墨言哥,用鮮血證明了自己的心,可他自己卻躺在手術室裏生死未卜。


  “不用你陪我,你好好養傷吧,等你好了,我們好好打一場,讓我盡興就算答謝我吧!”,軍醫背起醫藥箱,瀟灑地走出宿舍,“我會把頭打成豬頭給你們報仇的。”


  墨言走後,頭惋惜地蓋上餅幹盒子,長長歎了一口氣。


  哎——!真是傻孩子,給餅幹吃就是變相免了你不能吃飯的罰,這都不明白,我命令已經下了怎麽可能朝令夕改地和你明說,自己悄悄地明白,悄悄地如常吃飯睡覺,我不追究誰還能抓著你不放。緊巴巴地自己說出來還有這檔子事,不用提醒我,我沒忘,就是自己搭個台階給你下也給自己下,你倒不“領情”,生怕挨罰少了你一個似地急急地表決心。墨言,你以為挨罰是吃糖啊?還爭著搶著的,笨蛋!笨蛋!

  頭越想越氣,自己在屋子裏直跺腳。腳跺疼了,他也笑了,搖搖頭,自己在這和自己叫什麽勁,真是!以前的自己不是也這般執拗,還氣他。想到這裏,頭憶起了一些很久以前但印象深刻的記憶,心裏一陣酸楚,也許家裏出來的孩子都是這個樣子,真不知道是該說家裏的教育好,教育的孩子們都“勇於承擔責任”,還是我們太傻,太笨了,明明吃苦的是自己也不越雷池一步。


  拂去心頭複雜的感情頭拿起外套出門,去辦他該辦的事,他要去見見城堡裏的人了。喜歡墨言,欣賞他,愛惜他,那都是個人感情,頭還要為極限島幾千名兄弟負責,很小頭就被教會如何在集體大義麵前忘卻個人感情。


  頭輕車熟路地穿過迷霧森林,在城堡前略停了一會,城堡大門緊閉,沉寂如水,頭心下疑惑。


  步入城堡的大廳,頭習慣地看向臨近玄關的一小塊隻能放下一雙膝蓋的地毯,沒有備好的拖鞋,人也不在。


  頭第二反應是看向廚房的出口,空氣中沒有藍山咖啡的味道彌漫,也沒有人端著托盤含笑地望著自己。


  再看向兩排歐式長椅簇擁下大紅地毯的盡頭,在皇冠權杖的古老寶座腳下,空蕩蕩的,他矮下去長跪的曲卷的背影也不在那裏。


  他不在,頭確定了他真的不在,他要是在這座城堡裏,自己隻要一來,他就算不開門迎接,也會早早候在大廳。


  墨言他們看到的人會是他嗎?頭有了懷疑,如果是他,自由出入這座島並非難事。


  既然要找的人不在,要驗證的問題自然也得不到答案,在這座城堡,頭習慣了被人伺候,習慣了養尊處優,連拖鞋都懶得自己稍稍彎彎腰從近在咫尺的櫃子裏拿出來。他原本是要回去的,可又一想既然來了,不如隨便去看看另一個人,也許他需要自己的幫助,或者自己可以主動幫助他,再或者可以從他那裏知道他的去處。


  伸伸手,頭實在懶得拿拖鞋出來,幹脆不換了,外麵下了一點小雨,鞋上沾了不少汙泥,他就那樣毫不忌諱地踩在幹淨的地麵上。


  印下一連串清晰的黑色腳印,頭上了二樓,他在一幅人物油畫前停下,手指在畫框一側有節奏地輕按幾下,從牆壁延伸出來繁茂的樹枝壁雕從中間破開一道一人寬的小門,借助走廊明亮的燈光,青石台階蜿蜒而下,門裏的甬道狹長而崎嶇。兩側一盞盞小油燈的火苗輕輕顫動,搖曳的光影映在被歲月腐蝕的牆壁上像出沒無常的幽靈,頭熟練地踩著隻能看清輪廓的地麵左拐右拐,進了一道門又進一道。


  當推開一扇繪有黑龍被封印場景圖案的門後,視線豁然開朗,頭也停下了腳步。


  這就是他的目的地。


  這是一個奇怪的房間,以正中一張天平形狀的法官桌為界把房間分成兩個極端。靠門的前半部分明亮的像盛典的殿堂,而另一半卻一盞油燈都沒有,幽暗的像惡鬼的煉獄,黑的毫無生機,更有濃鬱的血腥味緩緩飄來,似乎象征了光明神的溫暖和冥界之主的黑暗。


  “他不在嗎?!”,頭環視四周,也沒有想看到的人,心裏不免有些失落,說出來的話,幾分是問人,又有幾分是在自問。


  “不在!”,人聲從黑暗那麵最深處的角落傳來,那聲音從地獄穿透而來一般,沙啞,淒厲,冰寒。


  “他去哪裏了?”


  黑暗中突然亮起兩點星光,頭認得,那是說話人的一雙眼睛。


  “不知道!”


  提燈舉起,頭照在說話人臉側,看到他煞白的臉色,煞白的雙唇,骨瘦如柴的軀幹,唯有那雙墨黑色的眼睛炯炯有神,深邃似無邊的深淵,你能看到大千世界,景秀河山,又什麽也看不到,沉寂如水。


  “他不喜歡這裏,好幾天都沒來了。”


  頭點點,略帶擔憂關切地詢問,“你還好嗎?”


  說話人被鐵鏈鎖在牆壁上,而鐵鏈不是綁手也不是綁在腳上,而是係在他的肩胛骨上,從後背穿透肩膀在從另一隻肩膀穿回去掛在牆壁上。他的衣服已經被血汙浸透,徹底失去了原本的顏色,鐵鏈上結著厚厚的血痂,底層是黑紅色的,而上麵卻是鮮紅色的,仔細一點還能看到慢慢滋養這些血痂的細小血流從鐵鏈和身體的縫隙流淌。


  說話人想了想,點點頭算作回答。


  “你可以請我幫你解脫或者我主動幫你解脫。


  說話人淒然一笑,搖搖頭。


  “你知道三年是多久嗎?”


  “一千零九五天,兩萬六千二百八十小時,一百五十七萬六千八百分鍾。”,說話人如數家珍。


  “肩胛骨被鎖的滋味不好受吧!尤其是鐵鏈一遍遍來回穿梭,聽你每次淒慘嚎叫就知道你熬的有多辛苦。”


  聽到鐵鏈穿梭的字眼,說話人痛苦地扭過頭去,眼皮緩緩下壓。


  “三年,整整三年每天都同這種痛苦相伴,且不說這個過程中你會不會被疼死或者失血過多,體力不支而死,單說這痛苦,你能保證你能挺過去?”,頭惡意壓了壓說話人的鐵鏈,說話人猛地挺起身子,煞白的臉霎時猙獰。


  “怎麽樣?你有信心?”,頭鬆開手。


  “我,不,能,保,證!”,說話人一字一頓艱難地回答。


  “那你執著什麽?他不也給了你兩個選擇,為何不選擇解脫,為一個未知的希望值得嗎?”,頭倒了一杯水遞給說話人。


  “給我兩個選擇,他就不希望我死,否則他可以直接殺了我。我的命是他,沒有他的點頭,我不能結束自己的生命。”


  “冥夜!你何苦?”


  “我已經不配用這個名字,我不是他的冥夜了。”


  “你自己也說,你不是他的冥夜了。”


  “可我還是教父的夜衛。”


  冥夜的話,頭一時無語,是啊,他還是他的夜衛,所以就隻能忍著,痛苦也要活著,活受罪。


  安靜了良久,冥夜緩緩地出聲,“從我記事起就是生活在逆風,雖然我各項成績都十分優異,但沒有一個人關心過我,夜尊不曾,導師更不曾。來到教父身邊,教父日理萬機不會多看夜衛一眼,可小少爺不同,他是唯一一個問過我餓不餓的人,唯一一個。可能你根本無法理解,當他問我那句話時我內心的激動和感激。所以我不能死,為了小少爺,我也不能死,最少不能讓教父賜死我。”


  “你是為了他?!”,頭的腦海浮現出墨言的形象,心裏竟然理解了冥夜的執著,甚至還有一點點不自察的讚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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