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輩庇蔭
方家的別墅,連仆人都睡了,樓下的燈火已熄,異常的安靜,一個瘦小的身影獨自跪在客廳冰冷的地麵上。晚飯後一直跪在這裏,三四個小時了,雙腿已經麻木,方哲隻覺得那已經不是自己的了,底麵傳來的寒氣凍得他一直瑟瑟發抖,如何咬牙也克製不住。
“上來!”
借著二樓昏暗的小壁燈,方哲仰頭看到父親的輪廓,心頭一緊,站起來的身體晃了晃。
“父親!”,站在父親麵前,方哲為自己上來的遲緩低頭。
“還沒想明白嗎?”
“父親,哲兒明白您的意思。”
“明白就好,日後你要對少爺持臣子之禮,不要再直呼少爺的名諱。”
“對不起,父親!”,方哲抬起頭第一次直視父親,“哲兒做不到!”
“你說什麽?”,方堂主瞪著方哲,怒火中燒。傍晚少爺又是送自己的兒子回來的,方堂主又看到自己的兒子和少爺沒大沒小的,竟然還直接叫少爺殘陽。伴君如伴虎,傅家就是慕辰的皇家,一個不慎就會讓哲兒獲罪。真的有什麽,自己人微言輕,根本沒有能力護他周全。
真的很久沒和兒子生這麽大的氣了,偷偷躲在二樓看他搖晃的身體,心抽抽著難受,上次失手廢了他的右臂,兒子的體能都大不如前了,他以為我不知道,可學院的導師不止一次問自己:
“為什麽以前方哲可以一口氣跑下3公裏,下來臉不紅氣不喘,現在跑2000米還要停下來喘息才能勉強堅持下來?是不是身體哪裏不舒服?”
現在三四個小時應該比以前六七個小時跪的還辛苦吧!方堂主狠狠心,冷冷地吩咐:“拿來!”
方哲沒說話,默默到書架後取了藤杖,恭敬地捧回。
“父親!”
方哲順從地跪在茶幾邊,被方堂主拽著甩在茶幾上,那條手臂就毫無遮擋地暴露在了茶幾上,和上次被活活打殘手臂的場景出奇的吻合,方哲的大腦嗡地一下,也是這張茶幾,也是自己捧來的藤杖,也是在父親的書房,滿地的鮮血,自己奮力想從父親手裏把手臂抽出來,苦苦掙紮,苦苦哀求,可於事無補,滿眼紅色,除了疼和害怕什麽都感覺不到,直到昏昏沉沉地睡去。
“父親,不要!”,方哲下意識猛力把手臂抽回來。
方堂主本沒用太大力氣,被方哲一拽,身子踉蹌了一下,站穩愣住了,心裏說不出的心疼自責。
方哲也被自己過激的行為,嚇到了,急忙道歉,“對不起,父親。”
“是哲兒的錯!”
他逼自己把手臂放回到茶幾上,他還清楚的記得那天的位置。
“愣著幹什麽?快坐下吃啊!”,回身來,小姑娘見墨言傻傻站著,盯著飯菜出神,小嘴可愛地嘟起來,佯裝生氣。
木質的椅麵,墨言心裏打怵。
“快點,再不吃我就拿走了。”,小姑娘隨意地一甩手,請的姿勢標準地展現在墨言眼前,微微下斜的指尖,羊脂玉白。
如此盛情,墨言重重地點頭,“嗯!”
“慢著!”,小姑娘攔住墨言要拿饅頭的手,“你是不是應該告訴我,你叫什麽。”
“我叫墨言!”
“墨言?這是你的真名?”
“嗯!”
“墨言,那你姓墨了?不對啊!哪有人姓墨,你晃點我。”,繃起臉來,小姑娘按住墨言的手,憤憤不平。
墨言放棄反抗,任她把自己的手按在桌子上,
“我姓高!”
他嘴角自然劃出一個淺淺的弧度。
“這還差不多。”,鬆開墨言小姑娘秀眉一揚,得意洋洋,“那就是高墨言了。”
“嗯!”,墨言終於拿起了饅頭。
“你知道名滿慕辰的傲爺嗎?他也姓高的,高傲!”,提及高傲小姑娘的眼睛裏閃爍著崇拜的神采,“鐵血,優雅,風度,睿智……哎,你和他什麽關係?”
墨言手一鬆,饅頭險些調掉到地上。
“張那麽大嘴幹什麽?別和我說你是傲爺的兒子,說了我也不信。你要是傲爺的兒子,會在這裏?”
小姑娘仰著頭,一臉地遐想,“傲爺的兒子應該是高高在上的王子,就像少爺一樣,是慕辰尊貴的王子殿下。眾星捧月,華服玉食,寶車名宅,將來還會俯視天下,指點江山,會是何等的氣度和神采。”
“啪!”,一拍桌子,“你看看你那點像,除了長得帥氣,一點貴族的氣質都沒有。”
“是嗎?”,墨言神色突然暗淡下去,自己在別人眼裏一點都不像父親的兒子。
“怎麽了?說你不像不開心了?”,小姑娘感受到了墨言情緒的低落,歪著頭湊過來。
“和你鬧著玩的,快吃吧!我們不都是仆人嗎?仆人沒有貴氣才對啊!”
“嗯!”,墨言答應著把饅頭塞進嘴裏。
“放下!”,冷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是武哥,墨言匆忙站了起來。
“我說少爺要水沒人應哪?跑到這裏享受來了。”,武哥推開墨言看了眼桌上的東西,輕蔑地說:“喲!還有牛肉,你也配吃牛肉?”
“也不照照自己是個什麽東西,就敢堂而皇之地上桌吃飯,這裏是你能坐的位置嗎?”
武哥端起小姑娘精心為墨言準備的晚餐,拿到垃圾桶上空,冷哼一聲,連盤子一起扔了進去。
墨言看著武哥的動作,張了張嘴,他不是自己,而是可惜那是小姑娘的一片心意。因為他,還連累了無辜的人。
“武哥,墨言這就上去伺候少爺!”,墨言想盡快離開,省的再給小姑娘添不必要的麻煩。
“不用勞煩你墨大少爺了,少爺等你的水能渴死。”,武哥甩袖,“你就留這裏繼續享受吧!要是餓了你可以撿這裏麵的東西吃,畜生的東西你可以吃,別說武哥餓著你。哼!”,武哥指指垃圾堆,慷慨地留給墨言。
墨言神色一變,低頭沒有反駁,也沒有行動。
武哥走了幾步,發現墨言沒有動,回過身來,“不想吃?嫌棄?嗬!”,輕蔑地笑,“今天你不想吃也地吃,我命令你吃。”
猛地抬頭,墨言無法相信武哥會說出這樣的話。
“武哥——”
小姑娘也嚇了一跳,目瞪口呆,我們是來當下人的,可也不能如此作踐人啊!
“沒聽到嗎?夜衛還有說不的權利,真是天大的笑話。”
墨言輕歎一聲,他內心是十分不願說出這些話的,總有仗勢欺人的味道。
他回身,負手而立,還嫌稚氣的小臉不卑不亢,
“家父,西堂之主,高傲。家母慕容家家主慕容水仙。”
小姑娘目不轉睛地望著墨言,他身姿挺拔,氣宇軒昂,似乎全身都散發著耀眼的光。
“我,墨言,慕辰少主傅殘陽的夜衛。少爺的夜衛也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都可以輕易折辱的。”
“武哥,請您放尊重一點。”
“尊重,你也配和我說尊重!”,武哥惱羞成怒,他是龍小姐帶來慕辰的,就是教父都禮敬幾分,他幾步衝過來,手飛一樣攀上墨言的後脖頸,用力往垃圾桶裏按。他沒想到墨言會反抗。
脖子扭轉,右腳沿地滑行,旋身,墨言蜻蜓點水般讓開武哥的牽製,繞到了武哥身後,腳輕輕在武哥膝腕處一點,武哥踉蹌著前衝,險些自己摔進垃圾桶。
武哥說來也是練家子,不比夜衛可比普通的保鏢還是技高一籌,被一個半大孩子這樣戲耍怒火中燒,回身不由分說就動起手來。
飽含憤怒的巴掌停在半空,搖搖顫抖,武哥奮力下壓卻無法撼動墨言的小手。
“武哥,我能抗住西堂的幾百種刑罰,您可未必!”
少年的目光,武哥看不到絲毫情緒,卻一陣膽怯。他似乎看到了冷麵坐在三百具屍體裏的高傲,不寒而栗,不怒自威,攝人心神。
“謝謝你!謝謝你對我父親兒子的詮釋,我會做好高墨言的。”,墨言的手壓在胸口,亦如當年他在逆風的鐵藝大門外對高傲稚氣的宣誓。
他是高傲和慕容水仙留在慕辰唯一的痕跡,愛子墨言!
庭院,樹影婆娑,月牙高掛,墨言站在清冷的月色裏,抬頭眺望,漆黑的天際,浮雲半掩。
長庚明亮,主殺伐。
“律,父母的威名,怎麽可以因為我被玷辱半分!若……血償……死祭……”
墨言瘦小的身體裏紮下了這個念頭,待歲月流逝,種子發芽,幼苗總有一天會成為蒼天大樹。
武哥和小姑娘愣愣地傻站在廚房,墨言離開好一會才回過神來。武哥暗罵自己,怎麽就被一個小孩子鎮住了,還一個人人可以欺侮的夜衛,怒氣衝衝地出門。
小姑娘看著武哥離開的身影,為墨言擔心起來,外界謠傳傲爺功高震主,傅天不知用什麽手段讓傲爺主動棄權,傅天借機給傲爺扣了一個背叛的罪名,傅天放傲爺一條生路卻留下了傲爺的兒子,並送去了逆風,養成夜衛,控於股掌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