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風雲(下)
虎哥的人動起來,不是雜亂的蜂擁而上,而是分成幾個梯隊,錯落地進攻。左拳右就是腳,拳接腳,腳接拳,四個方向應付一麵,自有另一麵有驚險的進攻。
一看就是經過訓練的好手,墨言暗吃一驚,不禁看向虎哥,那些人看穿著都是這裏的學生不會錯,能在散亂的學生中提煉出這樣一支訓練有素的隊伍,虎哥自有過人之處。
沒想到虎哥也正含笑著看著墨言,兩人相視,虎哥目光上揚一臉傲慢得意,在場邊負手而立,大有幾分辰學院之大,誰敢逆我鋒芒的氣勢。
習慣!墨言謙卑地低垂眼瞼,沉寂如水,沒有華麗的色彩,沒有耀眼的光環。年少都有淩雲誌,卻和他形同陌路。
如果虎哥是一位意氣風發,指點江山的王者,那墨言就是深藏不漏,仙風道骨的隱士高人。
傅殘陽身手不錯,穩坐辰學院三甲,可他的實戰都是在H市和那些小混混的烏合之眾交手,遇上這些有組織性的就顯的吃力,防了前麵,防不了後麵,擋住右拳,就中了左腳。身上漸漸多了成片的灰塵和凝重的腳印。頭發淩亂,手背一抹殷紅,分不清是敵人的,還是他自己的。
“哢嚓!”,傅殘陽聽到自己的骨頭裂開的聲音,一不留神,小腿被狠狠踹了一腳,不等反應過來,迎麵又是一記狠腳,眼見飛來的鞋底不斷變大,傅殘陽卻來不及格擋,隻能讓開心髒的位置。
身體一輕,傅殘陽倒飛出去,落地又刺刺地滑出幾米遠。
墜地時砰的悶響深深砸進方哲的心裏,餐廳也在這聲中霎時安靜下來。傅殘陽曲卷在遠處,大家能清楚地聽到他怦怦的心跳,捂住傷處,傅殘陽冷汗淋淋。短暫的幾秒鍾,似有一個世紀那麽長,抿嘴倔強地站起來,陽光照耀在兩鬢濕漉漉的碎發上,發尖的汗滴晶瑩剔透,腰杆卻挺得筆直,如鬆似柏。
“殘陽!”,方哲衝傅殘陽跑過去。
“方哲,別過來。”,傅殘陽再次回到場中,迎著虎哥的人,他想起了小威,想起了小顧。
墨言向前邁了一步,依舊波瀾不驚,他可以輕鬆地替小少爺打發這些人,但他不想那樣做,誰的戰爭,就應該有誰來完結。這,是男人的氣節。
勝而悅,敗而從容,這是男兒的胸襟,男兒的坦蕩,男兒的氣度。
“再來!”,傅殘陽囂張地用手遙指虎哥的鼻梁。
再次圍上來,小腿似乎傷的不輕,傅殘陽行動不便,第四梯隊他就招架不住,格擋地狼狽不堪。
“撲哧!”,中拳。
“嗙!”,中腳。
……
戰得正酣,第三梯隊不知從那裏弄來的鋼管,掄起來就往傅殘陽身上砸去。
“殘陽,小心!”,方哲指著拿鋼管的人,急的直跳腳,遠水解不了近火,著急也隻能是出聲提醒。
傅殘陽扭頭看去,亮光一道,視線一下子花白,再能看清事物時鋼管已經迎頭而來,傅殘陽忙支起手臂,血肉之軀和鋼鐵撞擊的結果可想而知。
如影似風的人影鬼魅般插入場中,玻璃牆外圍觀的同學隻覺得眨眼間,圍著傅殘陽的人就四散倒在地上,哎呀哎呀地嚎叫,誰都沒看清他是怎麽做到的,望著場中神話一般的人物發呆,稍有理智的揉揉眼睛再看,再次的震驚,心靈的震撼仍同第一次一樣強烈。
“卑鄙!”,冷冷地把鋼管丟在地上,墨言望著虎哥,先禮後兵,還以為他是一個不錯的人,現在到把狐狸尾巴露出來了。墨言看著他讓人用鋼管,看著他嘴角奸詐地揚起,看著他對小少爺露出凶光。
“我們沒說過不能用武器吧?”,虎哥一攤手。
“好!我和你們打!”
“你?NO!”,虎哥搖搖頭,“我看的出來,你很厲害,我的人打不過去。我要找的人是他,他打不過就要為今天的事付出代價,六隻黑玫瑰不是誰都配得起的。”,虎哥指指傅殘陽,挑釁的意味不言而喻。
“那我們認輸。”
“你憑什……”
“別說話,我來處理。”,墨言打斷了傅殘陽,
“我們認輸,你要怎麽樣才不找方哲的麻煩。”
“怎樣?你們真是新來的,這都不知道,方哲你知道吧,告訴他們。”,虎哥嘲笑著用下巴示意方哲解釋。
墨言和傅殘陽同時追問的目光下,方哲低頭為難地說:“……下跪賠罪。”
傅殘陽冷哼一聲,還是蔣哥在時的道道,“不可能,你下輩子都沒有機會。”
墨言看了看強硬的傅殘陽,略一沉思,“虎哥,方哲的父親,方堂主是新晉的堂主,教父新貴。我想有能力應付您日後的刁難和麻煩。今天,我們認輸。下次再戰,勝負未知。”
領著傅殘陽方哲不急不緩地離開餐廳,竟沒有人敢攔,虎哥也隻是不服氣地盯著墨言的背影,雙眼冒火。
台階前,墨言突然停下,讓傅殘陽和方哲先走,他隨手拿起鄰桌花瓶,一隻一隻把裏麵的黑色玫瑰丟到地上,一共六隻。
“再說一句……”
“我的少爺,比你們任何人都有資格坐這張六隻玫瑰的桌子。”,回身,手臂輕擺,又一朵黑玫瑰不偏不移橫在了剛剛他丟下的那六隻黑玫瑰之上,戰後破敗的碎玻璃上,七隻詭異的黑玫瑰安靜地擺在墨言身後。
辰學院很重視學生的自覺性,所以隻有上午有本年級必須上的課程,下午都是自由活動,你可以去藏書量不亞於華夏國首都圖書館的藏書樓查詢資料,也可以去多功能教室自習,更可以去上五花八門的選修課。
事情鬧成這個樣子,以上幾項傅殘陽他們是都做不了了,隻能提議回家。午飯剛過就走,有點逃學的嫌疑,可也不得不這樣做了。傅殘陽的腿傷的不輕,走起路來一瘸一拐地頗為吃力,他又倔強地不讓方哲和墨言扶他。方哲和墨言一致認為應該讓他盡快就醫。
傅殘陽卻一定要拖著受傷的腿先送方哲回家,理由是怕方哲半路上被人黑了。他態度堅決,方哲本來就說不聽他,墨言更是不能說什麽,隻好由著傅殘陽。好不容易到了方哲家,他又要進去坐坐,說從沒來過,參觀一下。
方哲盯著他的“廢腿”,直翻白眼,那天參觀不行,非要選今天,就你這腿能看什麽。
話說傅殘陽光臨方家還給方家帶來了不小的混亂,方堂主今天剛好在家,聽說小少爺光臨,手忙腳亂地領著仆人迎接。而傅殘陽見到方堂主以後,也不提參觀的節目了,在客廳做了一會,接著方堂主問自己腿上的事,說了一車方哲在學院如何照顧自己的好話後心滿意足地離開。
回到自己的別墅,武哥一眼看到傅殘陽受了傷,忙招呼人抬進去,百忙之中還不忘回頭瞪了衣著幹淨的墨言一眼。
“小少爺,要不要找醫生來看看。”,武哥小心地把傅殘陽的腿捧到床上。
墨言順勢撩開了他的褲子,腫脹上一片青紫,他在傷處用力地摸索,傅殘陽吃痛,冷汗激了出來。
“放肆的東西!”,武哥二話沒說,狠狠給了墨言一腳,正中膝彎,墨言微微皺眉,身體紋絲未動,“應該是有些骨裂,最好不要亂動,會加重傷勢的。固定起來會好的快點。”
“你……”,麵對墨言的關心,傅殘陽不知道該說什麽,本來他是想回來追究墨言在學院替他認輸的事情,當時迫於情況,他沒說話,可墨言憑什麽替自己做主,還是認輸,向那種人認輸。可現在看他強忍痛苦,也要給自己診治的樣子,責備的話根本無從說起。
“少裝好人,沒保護好少爺,有你好受的,去院子裏的鵝卵石上跪著,等著挨鞭子吧你。”,武哥可是一點都不被墨言的行為動容,急三火四地替傅殘陽處置起來。
墨言看看武哥,有看看傅殘陽,他沒有要說話的意思,墨言低頭,抿抿嘴,起身。
剛站穩,就有仆人驚慌地來通報。
“少爺,傅爺來了。”
心裏一緊,傅殘陽厭惡地看了墨言一眼,我這個時間回家,父親不是接到了消息怎麽會來,你真是本事啊,跟著我還能把消息送回去。
傅殘陽可是冤枉了墨言,傅天確實是知道了兒子在學院的事情,特地來看他的傷勢的,卻不是墨言報的信,他自有別的渠道。
傅殘陽佯裝若無其事地下樓,極力掩飾自己的傷勢,可墨言從後麵發現他微微顫抖的肩膀,忍不住將手臂虛環在他身側。
傅天接到確切的消息,自然知道傅殘陽傷在了那裏,快步走上樓梯,要抱兒子下來。可傅殘陽毫不猶豫地甩來,扶著欄杆逼著自己往下走,他不需掩飾,也掩飾不了自己的痛苦。
傅天看著他倔強的背影,黯然神傷,墨言透過他睿智的眼睛看到了父親對兒子深深的愛和疼惜。有那麽一個晃神,墨言竟貪心想,要是教父能用相同的目光看我,那該有多好。
“我又在學院惹事了,你是來興師問罪的吧?想怎麽處置我?”
傅天無奈地解釋。
“爸爸是來看看你傷的怎麽樣?還帶了醫生,讓他們給你好好看。今天的事情會有人負責,但不是你,是他。”
傅天對傅殘陽柔和的眼光轉向墨言,凜利起來,像掃落春意夏情蕭瑟的秋風,無情而殘忍。
墨言懂事地屈膝而跪,默默低頭,靜靜等待隻屬於他一個人的暴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