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埋骨溝
傅天在埋骨溝的入口稍稍停頓,環視溝內,空無一人,枯草的海洋平靜的像一潭死水。一步一步警惕地往裏走,突然從他身後吹起一股陰風,就像往水裏猛地丟了一塊石頭,草地驚起波濤洶湧,在傅天身旁拚命地沙沙作響。
風停,傅天也駐足在了埋骨溝的正中心。抬頭仰望,正前方的山頂上走出一個人。
正是威脅茶館老板的那名年輕男子,也是擄走傅殘陽的人。隨著男子的出現,四麵的山頂上又多了不少人,他們手握槍柄,槍口統一對著傅天。
“教父好氣魄,敢帶一個人就來赴約。”,年輕男子掃視李四,李四也正在打量他。年輕男子在李四眼中看到了同樣軍人特有的氣質,好感油然而生。
一抬手,在傅天的右前方從天而降一座獸籠,籠子罩著黑布懸在半空中,籠子的下麵堆了兩人多高的柴堆,應該是事前澆了汽油一類的東西,有人從山頂丟下一根火把,柴堆噗地一聲燃燒起來,熊熊的火焰蜿蜒在獸籠的下方,就像野獸的血盆大口,隨時會把獸籠連同裏麵的東西一起吞沒。
“傅殘陽,來和你爸爸說說話,給他聽聽你的慘叫。”
“想拿我要挾我父親,你休想!”,籠子裏傳出傅殘陽勇敢的聲音,壓抑的聲調被山巒變成空洞的回音,堅定地回蕩在整個埋骨溝。
傅天內心悸動,他的孩子從來沒有停止敬愛自己。
黑布從上方被扯開,傅殘陽別過頭去,傅天看不到他的臉,隻能看到他破敗衣衫上的斑斑血跡。
“不想說?好,誰去幫幫他。”
年輕男子話還沒說完,就有人坐著升降板下到籠子的一旁,拿出匕首狠狠往傅殘陽的大腿上紮,一刀又一刀,鮮血蜂擁而出,染紅了傅天的眼睛,順著鐵杆流進火堆的鮮血似乎滴進了他的心裏,滾燙滾燙的疼。
傅殘陽用衣袖堵著嘴,發出低沉的嗚咽,臉深深埋藏,躲著傅天的目光。
“殘陽!”,傅天更希望現在殘陽哭著喊著讓他去救他,放聲地痛呼哀嚎。殘陽隻有十歲,他隻有十歲。沒有人要求他這樣懂事,沒有人要求他這樣堅強。他喊了,這些人就不會折磨他了。
傅天心疼的無以複加,疾步向前,隻想快一秒救他出來,或者替代他。傅天忘了這裏有數不清的眼睛盯著他,有數不清的槍口對著他,任何的輕舉妄動就會讓他們扣下扳機。
“NO,NO,NO,教父。”,年輕男子看著傅天的動作不住地搖頭。
“咣當當!咣當當…………”,連接獸籠的齒輪滾動,籠子急速往火堆下滑。
戛然止步,傅天痛苦地閉上眼睛,淚水終究溢了出來,他從沒像現在這樣覺得自己無能。他是慕辰之主,是灰暗之皇,可這些權利和尊榮卻把他心愛的兒子推上了危險境地。他想救卻無能為力,眼睜睜看著兒子成為別人砧板的魚肉,任人宰割。
籠子跟著傅天也停止了下滑,停在離火焰最高點兩指的位置,遠遠看過去傅殘陽已經是架在火堆上待吃的活物了。
“夠了!”,載人的升降板追著傅殘陽下滑,帶血的匕首再次舉起來,傅天不敢再往前走,狠狠地怒喝。
“看樣子,教父是心疼了。”,年輕男子玩味地欣賞著傅天的痛苦和這痛苦下的無力。
“那……我們是不是可以談談了。”
“談?你還不配和我談,讓他出來吧!到了這個地步也不用藏頭露尾了。”
“他?教父有些東西還是不要攤開在陽光下的好。再說現在您除了和我談,別無選擇。”,年輕男子輕瞟了傅殘陽。
“哼!”,傅天冷哼一聲,“沒什麽好談的,你們不外乎想要我的性命,隻要你們放了殘陽,我自然雙手奉上。”
進來就沒打算能活著出去,隻想在死前看著殘陽安全離開這裏。想我傅天,有出生入死的兄弟,有深愛自己的妻子,有懂事的兒子,也算死而無憾了。唯一的不足就是不能看著殘陽長大成人,不能再讓殘陽安寧地生活。真的不想這麽小就讓殘陽卷入殘酷的權利之爭,真的不想這麽小就讓殘陽生活在爾虞我詐的虛假裏。還有,還有那份換不上的虧欠。若有來世,我們再做父子吧。
“教父,我們不想要您的性命,我們隻想您能把教父之位禪讓給屠長老。”
“禪讓?”
“哼!”,傅天冷笑,“屠城打的好算盤啊!禪讓,哈哈!”
“教父,殺了你,有傅殘陽繼位,屠爺也成不了大業,你覺得我們會殺了你,然後放過傅殘陽嗎?今天要麽你和傅殘陽都死在這裏,傅家無人,屠爺自然好成大業,要麽你同意,保傅殘陽一條性命。其實禪讓對你是最明智的選擇。”
“更重要的是能讓屠城名正言順地當上教父。”,屠城打的如意算盤,真以為傅家沒了他就能一統慕辰,異想天開。傅家不在了,第一個冒出來的就是慕容家。
“難道傅爺舍不得?”
“好,我答應。”
“來人給教父拿筆紙,請教父寫下遺囑。”
傅天接過筆紙,把李四招呼到身邊以李四的脊背做書案,邊寫邊小聲地說:“怎麽樣?有幾成把握救殘陽出去。”
“五成!可是您……”
“不用管我,你隻管帶殘陽走就行。一會我引開他們的注意,你就動手。”,相信他們的話,那才是最傻的,不管自己寫不寫遺囑,他們都沒打算讓自己和殘陽活著離開,自己隻能另想辦法救殘陽出去。
傅天寫好,把遺囑握在手裏,仰頭說:“先放人,我再把它送上去。”,從山頂沿著山體降下一個籃子,傅天卻遲遲不肯把遺囑放進去。
年輕男子自信地一笑,“放人。”,他不怕傅天反悔,埋骨溝包括埋骨溝方圓五裏已經被一個步兵團封鎖起來了,傅天和傅殘陽插翅難飛。
獸籠一點點離開火堆的範圍,在籠子下降到一半的時候,傅天把遺囑放進了籃子,一步步後退,一邊注視著籃子的上升,一邊估計著籠子的下降時間。當還差兩秒籠子落地的時候,傅天抽出腰間的槍。
年輕男子發現了傅天的意圖,大聲喊:“快拉籃子。”
說時遲那時快,傅天抬手就是一槍,纜繩斷裂,籃子離山頂隻有一人高的距離。
李四幾乎同傅天一起動起來,他拚命衝向關押傅殘陽的籠子。
這是屠爺的大業,廢了這麽大力氣還不是為了這個,年輕男子情急之下飛下山頂,在半空中抓住了下墜的遺囑,本以為這樣摔下去,不死也會殘,可一根繩索適時地甩下來,年輕男子一把抓住,上麵的人合力把他拉了上去。慌亂的他們,誰都沒有注意,站在山頂上的自己人似乎少了那麽幾個。
年輕男子回到山頂,傅天已經隱藏進了草叢,這時半人高的枯草成了他最好的掩體。可李四那麵才打開籠鎖,正把滿身血汙的傅殘陽抱出來。
“那裏,傅殘陽!”,年輕男子手一指,四周槍聲驟起,聽得傅天心驚肉跳,一狠心,他從草叢裏蹦出來,主動暴露了目標,他要為殘陽吸引火力,爭取時間讓李四把他帶出去。
果然,他們的首要目標還是傅天,傅天一露頭,槍口馬上移了過來,嗙嗙嗙的聲音不停響在身邊,傅天不能藏起來,隻能在子彈揚起的沙塵裏穿梭,他知道這樣自己支持不了多久,他隻希望李四能快點,再快點帶殘陽離開。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樣持續了一會傅天發現似乎槍聲少了,沒有一開始時的密集,他再露頭的時候,大膽地往殘陽那麵張望,可是除了枯草,他什麽都看不到了。
看不到也是好事,最少說明殘陽還沒出事,他們隱藏的很安全。
腦後一涼,圓形的感覺,傅天敏銳地感到危險,“誰?”
“教父!”,年輕男子用槍頂在傅天頭上,從後轉到眼前。
“謝謝你的遺囑,你放心去吧,等一會我會親手送你的兒子過去陪你。”,年輕男子緩緩扣動扳機。
傅天往年輕男子身後張望,他下意識去找殘陽的身影,平靜的臉,突然詭異地笑起來,“我們誰死還不一定。”
“嗙!”
“嗙!”,兩聲相繼的槍聲劃破埋骨溝不知道何時寂靜下來的天空。
傅天躲過了,可年輕男子倒在了血泊裏,子彈從背後直接洞穿心髒。
站起身,環視四周,山頂上的人換了麵孔,軍綠色的旗幟沿著山巒綿延起伏,整整把埋骨溝圍了一圈。藍宇威風地站在他們中間含笑地望著自己。
“教父!”,在傅天經過的時候,冥夜單膝跪地,剛才是他殺了年輕男子,傅天看到的人也是他。
傅天找到李四,從他懷裏接過虛弱殘陽,手輕輕撫著千瘡百孔的大腿,忍不住心疼:“殘陽,疼吧?!”
傅殘陽緩緩睜開眼睛,咧開嘴,勉強說,“不疼。您……您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