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您好，瞿少爺，我是“天宇安保”的一名員工，名叫馬韞吉，這次的任務由我和其他4名同事全程負責……”
瞿楊暴喊一聲，“何總是誰？”他臉皮滾燙，喉嚨嘶啞，如果不是想著小馳受傷了還在餓肚子，他絕對不會在這種倒黴的天氣在林子裏瞎逛的，他媽的……他媽的……比活見過了鬼還鬧心。
“何總……就是“乘風集團”的何雪莉。”對方看到瞿楊明顯一個踉蹌，急急去扶，卻被憤怒得如困獸一般的瞿楊一下子推翻在地。
雨水嘩啦啦的倒在馬韞吉身上，他隻是簡單的抹了一把臉，迅速地彈起身體，又筆直的站在了瞿楊的對麵，好家夥，身手相當不錯。
“所以……是何雪莉把老子弄到這破島上接受考驗來的？你是這個意思吧？”
馬韞吉看著雙眼迸出火花的瞿楊，禮貌地回答：“是的，所有的任務都是按照何總的意思進行，她與我們公司簽訂了協議，將瞿公子和何先生秘密送到她的私人島嶼。”
瞿楊打斷了他：“何鷺馳在這次的行動裏充當什麽角色？”何雪莉要這麽整他，他隻能認栽，回去後再給她算賬，但是，他無法忍受何鷺馳也站在她姐姐那一方來戲弄自己。
這一切，就是一場惡意整蠱。
“他……我隻知道他是何總的親弟弟。”馬韞吉抿了抿唇，還想解釋什麽，瞿楊已經逼近，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惡狠狠地說：“帶我去見何雪莉，馬上。”
他天真的以為可以跟何雪莉井水不犯河水，但是她卻把自己玩弄於股掌間，仗著她是瞿家新的女主人，就為所欲為，還煽動自己的弟弟，合夥演出這種齷蹉的戲碼，這對姐弟，狼狽為奸，好可惡。
“好的，好的，直升飛機就在基地，我先帶你過去吧。”馬韞吉在前頭帶路，穿著軍用皮靴的他比瞿楊輕快多了，但是他還是很善解人意的放慢腳步，陪著瞿楊走走停停。
那一段路，幾乎走了一個世紀，瞿楊的心裏時而死寂，時而喧囂，隻是機械地往前走，他沒有覺得這麽走下去會得到救贖，反而，他認為那是一個深淵，隻要他跟何雪莉一對質完，他跟何鷺馳就結束了。
足以見證這是一場計謀，他似乎輸得很慘，不僅是被壓的那一個，還他媽的……還……
瞿楊根本不敢停下腳步，一雙磨得開膠的休閑鞋已經髒的瞧不出原來的顏色，他越走越快，忽然一下就滑出去幾米，整個人摔得很狼狽。
但是他最怕的狼狽卻不是這樣的時刻，他知道自己有力氣爬起來，心底擔憂的，隻圍繞一件事。何鷺馳是知情人嗎，他真的跟他姐姐合夥來整自己的？
這種事讓他那些哥們知道了，得多麽放肆地嘲笑啊，甚至還會把他的頭皮揭開來，看看裏邊到底裝的是腦花還是豆腐渣，怎麽就那麽饑渴在一個破島上被人家操了這麽多次……對方隻是在玩弄而已。
“誒，沒事兒吧？我扶你起來。” 馬韞吉伸出了友善的手，但是瞿楊沒有理他，咬著唇，從泥濘中起來了。
“繼續走。”他說。
“你還好吧？我看你很不舒服的樣子，要不然再休息一下，或者，我背你走吧。”
“不用，趕緊走。”瞿楊吼道。
他心髒巨痛、雙頰滾燙，也隻有何鷺馳能帶給他無盡的痛苦和羞辱，而這些痛苦的根源，就是因為自己心裏有他，曾經天真的幻想過，跟他有未來，這才導致輸得慘烈。
人與人之間的接觸本來可以雲淡風輕，卻賤兮兮地牽扯到感情，這就無可避免的嚐盡人間百味、遭遇毀滅性的打擊。
他不要這樣的結局。
這輩子、這個世界上，沒人能做傷害他卻不付出代價。
兩人到了密林的深處，與周圍並無不同，瞿楊甚至還記得上幾次巡島的時候，他似乎還路過這裏，這兒？基地？
馬韞吉行到一塊鋪設著樹枝的地麵，用腳踢開一些，竟然露出一截鋼板一樣的地麵。
“稍微站過去點，待會兒這塊兒會移開。”馬韞吉護著瞿楊往後退了兩三步。“行了，我按一下電動扭，待會兒我們就從這裏下去。”
說完，他就從身上摸出一個遙控器一樣的東西，按了一下，鋼板就動了，裏邊竟然有燈光。
“來吧，有點陡，扶著欄杆下來。”馬韞吉率先下了樓梯。
瞿楊沒有猶豫，跟著下來了。
為了不讓雨水漫進基地，人下來以後馬韞吉就關閉了通道。
“走吧，大家都在裏邊的。”
瞿楊問：“你們……在島上多久了。”
馬韞吉想了想：“大概40多天了吧，反正送你們登島以後，我們就沒有離開過。”
“可是也沒有在島上活動過。”
“嗯，不能破壞這個任務，也不能插手你們的生活。”
瞿楊嗤笑一聲，滿臉陰沉。他覺得全天下都在看他笑話，把他當傻子忽悠，但是他竟然在半小時前對一切都充滿了感激和希望，對萬事萬物都放下了敵意，想要和諧共處。
去他媽的和諧共處。去他媽的何家姐弟。
直到坐上直升飛機，從地下停機坪起飛，瞿楊都一直處於渾渾噩噩的狀態，在他聽見有人提到“何先生”三個字，他才猛地回神，聽馬韞吉和駕駛員交談，現在去海邊接何鷺馳。
“根據他手機的熱感追蹤器顯示，在海邊停留了41分鍾了。”有個戴眼鏡的中年人手持一個儀器，跟馬韞吉建議：“我們直接去海邊找他，接到就走。”
“好。”馬韞吉一副釋然，看來任務即將順利完成的喜悅已經提前感染了直升機上的每一個人。好幾十天沒有回家了，誰不想呢。
瞿楊看著隱秘的基地在直升機飛高以後又自動地合攏起來，連上邊的植被都毫發無損，全部歸位，設計得精妙絕倫，饒是他想破了腦袋，也不可能想到，眼下的那片密林地底，藏著這麽個與世隔絕的地方。有電、有淡水、有通訊、有食物……
到底是怎樣的計劃，到底是何等心思，才能憑空弄出這麽個玩意兒來，瞿楊很想對那個人說：“你有一點了不起，但是，我不會放過你的。”
“何雪莉從什麽時候找到你們做這件事的？”瞿楊問，這個時候他表情很平靜，喝了水吃了幹糧，饑渴的感覺已經蕩然無存，他也逐漸接受了這個事實，與其輸得灰頭土臉，回到家被那個惡毒的女人奚落和打擊，不如鎮定下來，好好想想對策，搞清楚來龍去脈，免得措手不及。
“噢，那個……我們得替委托方保密的。”
“我是當事人，我有權知道在這場遊戲裏，我觸發了哪些機關，通關進度如何，最後完成任務到底及不及格啊。說吧，反正都結束了。”瞿楊微微閉眼，聽著螺旋槳嗡嗡的聲音，明明應該雀躍的，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馬韞吉遲疑了一下，旁邊戴眼鏡的男人提醒道：“沒事兒，告訴他吧，他們都是一家人，這個任務無非是一種非常酷的體驗，有錢人家都喜歡這種極致冒險。”
瞿楊在心裏吐了他一臉的唾沫，你喜歡，你全家都喜歡。
“據我所知，應該是從3年前就有所計劃了吧，當時何總隻是跟我們簽了意向協議，讓我們幫忙物色一座荒島，或者沙漠，用意就在於隔絕外界，達到獨自求生的效果。但是國內幾乎沒有這個條件，種種考慮後，最後隻能把眼光放到國外。”
“這裏，是菲律賓嗎？”
“對的，菲律賓宿務。這座島是何總去年買下的私人島嶼，我們提前9個月做了一係列的準備，確保你們在島上的人身安全。”
瞿楊冷笑道：“還真是深謀遠慮，考慮良多呢，辛苦大家了，待會兒送我回家後整件任務是不是就圓滿結束了？”
馬韞吉點點頭，“是的。”
“那這個任務的周期是多長？一個月？40天？還是50天？”瞿楊感覺直升機正在下降，往下瞄了一眼，已經到海邊了。
“時間沒有限定，主要還得看瞿少爺自己的表現，各項指標達標後，就算成功了。”
“哪些指標？”
馬韞吉尷尬的笑了一下，將一份表格遞到了他麵前。表上的內容瞿楊還未來得及細看，直升機已經降落在沙灘上。
除了駕駛員，其他3人都紛紛跳下去尋何鷺馳了。
瞿楊也睜大眼睛，在內心裏排練著待會兒見到他要用什麽惡毒的語言來罵他，以及他那惡心的姐姐。
“隻發現了手機，人不在附近。”
“草棚那裏找過了嗎？”
“沒人。”
瞿楊聽見了他們的對話，麵無表情的等著，他知道就憑何鷺馳一身的本事和勇敢，這個島是難不住他的。大不了，下海了。
下海幹什麽都無關緊要。重要的是，直升機上除了一個看起來瘦小的駕駛員，就沒有別人了。
他以小解為由下了直升機，然後在冰冷的雨水裏衝刷了一會兒，再度坐上去後就開始跟駕駛員套近乎，問了問他家裏的情況。
瞿楊說：“回去給你加一筆服務費，這段時間真是辛苦你了。”
駕駛員嘿嘿一笑，他沒想到瞿家少爺是這麽隨和一個人，竟然一下子愣住了。
“我的安危直接關係到你們的工作吧？這段時間承蒙大家照顧了。”
“別、別這麽客氣，都是分內事，要是你出了事，我們吃不完兜著走，上點心是應該的。”
瞿楊笑著點點頭。盯著玻璃外的雨勢和翻湧的暗潮，把心一橫，捂著心口叫喚起來。
“哎喲、哎喲，好疼……”
“啊啊啊，瞿少爺，你怎麽了？怎麽了？”那個駕駛員嚇得臉都白了。
“我有……我有先天性心髒病……哎……疼呀，快送我回去，我得去醫院……啊啊”瞿楊幾乎是掐紫了自己的大腿才迫使自己發出那淒怨的聲音，原本淋了雨的臉看上去既狼狽又可憐，完全就是一個病懨懨的病人。
駕駛員眼看著順利完成工作即將返航睡個安穩覺了，哪裏曾想會攤上這種大事，萬一瞿楊在他的直升機上出了意外，他有一千張嘴都說不清啊。
“那、那怎麽辦啊？醫院？離這座島最近的醫院起碼都得飛50幾分鍾……還在菲律賓境內，他們的醫療條件，能不能對付你這病啊？”
瞿楊閉著眼睛：“你快起飛……先送我離開小島，快……拖不得……”
駕駛員一聽，紮了慌，打算用衛星電話聯係他的同事。
瞿楊一把摁住他的手：“不要浪費時間了，你別墨跡了。我的命最重要……我要是出事了，你們都完了……快……起飛……”
心髒病這三個字完全把駕駛員蒙住了，他等不及其他人員帶著何鷺馳回來，立馬啟動了直升機。無論如何，眼前這個人必須馬上搶救，其他的，等到了醫院再說吧。
當直升機在大海上乘風破浪的時候，瞿楊看到一個巨大的生物在海裏遊動，它的身軀比大海的顏色略深，它幾乎是飄在水麵，緩緩遊動的同時還發出一種尖銳的叫聲，不停的變換著頻率，讓聲音聽起來非常悠揚而且空洞，像是來自遠古時代的呼喚，神秘極了。
竟然又遊回來了……傻大個。
瞿楊一驚，剛才他們不是說在沙灘上發現了何鷺馳的手機嗎？他真去了海裏？
瞿楊趴在玻璃窗上，盯著水麵上那個小小的人影，隻恨眼力太好，視力絕佳，那麽高的高空，那麽黑的晚上，外邊雷雨交加，麻麻糊糊的，他竟能一眼就認出那個人，是何鷺馳。
他震撼地看著這一幕，一個渺小的人，企圖用他微乎其微的力量，拯救一頭瀕死的大型海底生物，而還在一個小時前，他還疼得直不起腰來。
這就是作死的節奏，這就是逞能的下場。
隨他去吧。他都已經在這兒稱王稱霸了，還對付不了一個魚麽。就算對付不了，也是他咎由自取，他們何氏姐弟，都活該下地獄。
“怎麽了？海裏有什麽？”駕駛員問。
“沒什麽，就是下暴雨而已。我們快走吧，我有些……受不了了。”
那一瞬間，瞿楊的表情好像要哭出來了，他咬著嘴唇低下了頭，不允許自己再朝窗外看一眼。
那些夢都在一晚上碎成了齏粉，被他親自撒在了大洋裏。本來自己不該遭受這一切的，就是因為何鷺馳的姐姐，她挑起了所有的戰爭，那麽，最先毀滅的，必定是他何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