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交融未來的黑色童話
傳來一聲咆哮。
如同直視太陽一般耀眼的光芒,伴隨著掃蕩一切的衝擊,餘光中能夠看到的一切都步入崩壞,整個木屋被撕成碎片。
“咳。。。咳啊。。呸。。”
吐出嘴巴裏的泥土,一夜用刀鞘撐住地,掙紮著從泥濘的土地裏站起來。
全身的骨頭都在嘎吱作響,視野裏還有留有晃眼的殘斑,實際上嚐試著活動了一下之後,才發覺身體比想象中更難以動彈。看來自己被轟飛了,肌肉和內髒都在發出悲鳴。比折成兩半的一次性筷子還要小的木片從頭上嘩啦啦地掉落下來,多半是原本那個小木屋的殘片。
“。。。漂亮。”
響起了非常不合時宜的稱讚聲。
“哈哈哈!原來如此,這就是學園都市的起點啊!這就是最初的契機啊!如此一來就能解釋亞雷斯塔為什麽能獲得如此巨大的飛躍,甚至獨占了科學這個詞語所包含的一切!!但是我已經得到了能夠超越你的具體方針。她醒來了,接下來隻要將她完全控製住就可以了。我、本人!!將成為奪走你的一切的導火索。。。!!哈哈哈哈哈哈哈!!”
對方發出了如同壞掉一樣的大笑。
並非因為人類的幸福,或是世界的安寧。
犧牲掉一切,隻為自己享樂而扣下了最糟糕的扳機的男人,鬆尾龍介。因為他的一己私利,古老能力者的心神受到動搖並被強行喚醒,具有操縱人心的能力的少女遭到綁架,無數的被害埋藏於他瘋狂的妄想下。
但是,即便如此。
一夜卻沒有立刻一刀斬落他的首級的想法。
若問緣由。
那就是因為他腰部以下的身體都沒有了。
活生生的斷麵正貼在一根粗壯的樹幹上。
然而自稱的成功者並沒有注意到這一致命的情形,依然在誇耀著自己的功績。
即使是外行人也能一眼看出,這個混蛋的狀態已經超過了能夠施救的階段。如果現在已經在冥土追魂的手術床上的話還有可能活下來,但很可惜他在樹幹上。
附近倒著一隻類似小型恐龍的生物。看來是那個生物想要用雙顎叼住鬆尾趕緊逃開結果還是沒能趕上麽?不,應該是咬力過強結果反而把他害死了吧。
“死在自己的畢生心血下,而且願望還未達成,這個結局太適合你了。”
穿著古風學生服的少女,在‘曠野’上緩慢行走著,無論是站起身的一夜還是被腰斬的鬆尾,她都不看在眼裏。
“接下來是打暈魔王,救出公主的童話劇情嗎。”
嘎吱,嘎吱。。
赤腳走在樹叢之中,折斷了周圍細小的樹枝,在她細嫩的皮膚上劃出一道道血印,但她卻仿佛失去了痛覺一般,一點停下腳步的意思都沒有。
一搖一晃。
穿越了五十年蘇醒的少女,她真的理解自己在‘行走’這個事實,真的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嗎?
一隻大蝙蝠從天而降落在她的頭上,卻也沒有攻擊她的打算,隻是爬上了她的臉頰。這種能讓一般女生昏死過去的狀況,卻讓她的神情毫無變動。
唯一的反應,在沙沙晃動的長發深處,毫無理由的殺戮之瞳看穿了一切樹叢草木,靜靜地注視著幸存者,站在她身前的一夜。
接近一點,進入停止時間內能直接將對方擊倒的距離。
這是一夜最為錯誤的選擇,就應該毫不猶豫停止時間衝上去的。
“嗚嗷嗷嗷嗷嗷嗷嗷!!!!!”
毫無理由的咆哮伴隨著轟鳴,宛如竹筒在火堆中炸裂的聲音在四周響起,視野之中,如同橙色螢火蟲一般的火星在四處飄浮。
如同地獄之中的景象,周圍的一切都被紅蓮包裹,破碎的木片被燒為灰燼,原本茂密的叢林漫出滾滾濃煙,在周圍形成一道烈焰的壁障,將內外分隔成完全迥異的兩個世界。仿佛以袴之少女為中心的一切全都被重新塗改了。
毛孔在擴張,全身上下都有汗水在溢出,將一夜的T恤打潮,卻也在某種意義上緩和了熱浪對皮膚的灼燒。但也隨之帶來了更為嚴重的問題,迫在眉睫的脫水。盡管如此,站在中心的少女卻仿佛沒事人一樣,很有可能以她為中心的一定距離裏不會受到傷害。
兩人之間有一百多米的距離,停止時間完全不管烈焰灼燒的話應該能在時間開始流動的瞬間到達攻擊範圍內。但在怎麽說隻靠單薄的夏日短袖短褲也不可能突破由於炙熱融化成岩漿的大地。
【這個能力到底是!?level 5等級的‘發火能力(Pyrokinesis)’!?】
應該前進還是後退,現在隻需要考慮這個問題。目標很明確,首要是救下蜜蟻,其次目標是擊倒發源檢體。感知裏來看蜜蟻在剛剛的衝擊中和棺材一起被震飛到了山的另一側相當遠的地方,而且順著山坡滑下去了很長一段距離,之前那個惡心的棺材倒是成為了她現在最能依靠的避難所,實在是諷刺。
既然目前蜜蟻還是安全狀態,那現在首先應該達成的目標,就變為了擊倒發源檢體,結束這場鬧劇,再去找回蜜蟻。
“發源檢體!!”
雖然想吸引一下對方的注意力轉移戰場位置,但她好像對這個稱呼一點反應都沒有,甚至都沒有看向這邊。
有點無奈的眉頭跳了一下,她也不自我介紹一下,誰知道她叫什麽名字啊。。
發源檢體將手掌放到最近處還沒完全燒光的樹幹上,潔白的手掌上黏上了斷麵溢出的樹液。
她歪著頭,到底是在觀察樹液,還是上麵的小蟲,又或是在她的安全領域內不敢跑出去的青蛙呢?
——嘭!
視野的邊緣出現了難以置信的場景,意識到到底發生了什麽的時候,世界已經被塗成了一片湛藍,伴隨著海嘯一般的劇烈水聲,一場山洪襲擊了周圍的整片區域,將紅蓮之火盡數撲滅。一夜立刻加速後退,跳上一棵看起來足夠粗壯的樹木。不遠處,一隻感覺能輕而易舉撞翻一輛汽車的大野豬,無能為力的在洪水中蹬著蹄子順流衝走。
掉下去就沒救了。
從‘行動完全被封鎖’這個角度上來說比起剛剛的灼熱地獄,現在的大洪水更加棘手,尤其是對於基本沒有遠程攻擊手段的一夜來說。
烈焰到洪水,性質完全相反的不同能力,是多重能力者嗎?還是說是同一種能力的不同表現?而且這個規模,仿佛將周圍的世界環境全部替換掉一般。。。
“替換世界的環境。。?這才是能力本質嗎!?那到底是以什麽為依據變化的。。”
如果是想殺掉一夜的話,隻要一直維持著烈焰地獄直到一夜脫水就行,完全沒有必要特地進行改變。
呼!!如同肆虐在至寒南極的狂風呼嘯而過,響起了幾聲類似塑料破裂的聲音。
洪水被凍結了!?
腳下剛剛還是渾濁的泥水現在已經化為了冰封的大地。但這點正和一夜的意。和烈焰與洪水不同,就算冰麵上行動會相對遲緩,但也是可以安全移動!
一腳將腳下的樹幹踢斷,一夜化作一倒幻影在冰麵上滑行。成功取回了剛剛被洪水拉開的距離,但還沒來得及進一步向前,視線突兀的被遮蔽,不知發生了什麽,但臉頰和裸露的皮膚上傳來一陣陣的刺痛,仿佛全身都被細小的針刺到一樣。
——這次是沙暴嗎!?!
閉上眼睛用手臂擋住口鼻,狂風席卷著飛沙走石讓一夜站不住身體,隻能依靠時元感知裏那模糊的印記邁著艱難的步伐一點點向前挪動。
能夠掃描到生物外輪廓的時元感知,看到了停在發源檢體小腿上的一隻小蠍子。
蝙蝠,青蛙,蠍子!接觸到的生物發生變化改變了環境!將環境改變為最接近的生物所最適應的環境的能力嗎!?
糟糕了,太糟糕了,如果她一時興起以腸胃中的細菌為能力發動目標的話,那周圍就會變成一片腐蝕一切的強酸湖!到底怎麽辦才能!
隻依靠自己的力量解決不了問題。這個判斷立刻在一夜腦中浮現。
一夜立刻後退,同時元感知掃描這周圍的地形,一點點向後挪動。
突然,身上被沙石打擊的感覺消失,周圍也安靜了許多,一夜緩緩睜開眼,沙暴的風牆止步於自己的麵前,與外界劃分出了明確的界限。
“能力射程,直徑將近600米嗎。根據她的移動位置來看愛愉應該還沒事。。”
“喂!到底是什麽狀況!?”
身後響起了撥開樹叢的沙沙聲。
一位小小的金發少女,正一邊用冷卻噴霧為自己的集束槍管降溫一邊靠近。
“準備撤退嗎?”
“怎麽可能,發源檢體就在風暴的中央,這是她的能力造成的,不是贏不了,但我需要你們幫忙。”
剩下幾位也從樹林裏鑽出來,但卻沒有看到雲川的身影,麵前的風牆已經消失,變為紫黑色的毒沼澤,散發出極為嗆鼻的有毒氣息。
“嗚哇!這是什麽啊!?類似陸姐的毒嗎!?”
“先後退,等這個環境切換成起碼能呆人的狀態。無論是沙漠還是南極,對方能一瞬間切換到對於自己選擇的生物來說最適宜居住的環境。”
“真的有辦法能贏那種怪物嗎?”
大姐的陸莉,跟在鐵人後麵,看著麵前這一片冒著泡的惡心沼澤。
“有,獄彩陸莉,你好像能操縱無人機吧,能用無人機在發源檢體上空灑下滅菌的藥物嗎?”
“有可能。這架無人機原本是用於散播農藥的新機型。雖然要看殺菌消毒到什麽程度,但如果是酒精與除菌洗滌劑的組合就應該能消滅掉99.999%的細菌。”
“然後是小不點和雷。”
“我會哭的哦大哥哥!”
“行行行那就雨空,你用加特林和雷操縱‘六枚羽’一起在發源檢體周圍掃射,不要打中,發出火光和聲音就行!”
“那我應該做什麽呢?”
二姐海美將單手放在纖細的腰際吐出一口氣。對此,一夜用指尖取下了一個長在附近樹枝上的橡子。
“有沒有能將這樣大小的東西射出去的方法?飛行距離嘛,我想想。。。200米左右是最好了。。”
“那樣的話改裝手槍就足夠了,,你要的主要是改變彈頭吧?但調整威力需要重調火藥。。”
“這部分交給我。”
背後鐵人的低沉聲音嚇了海美一跳。
發源檢體的能力極為強大。
如果用當今時代的方法進行測量的話,恐怕會被認定為超能力者(level 5)。
但是,她並不打算隱藏自己的能力。
能力發動的條件基本已經把握。
“那就好辦了,具體計劃是。。。”
——
蜜蟻愛愉剛剛醒來的時候,視野並沒有安定下來。
眼前的一切如同滲著淚水一般模糊不清,就算再怎麽用小手擦拭眼角也無法改變回複的速度。然而這對於蜜蟻愛愉來說就好像搖籃一般。不知道究竟是偶然,還是她的五感在下意識地拒絕著什麽。
就在蜜蟻的視野恢複正常的一瞬,她看到了一具某人被切斷的上半身。
“唔!?”
蜜蟻拚命地背過臉去,腦海裏卻想到自己的反應有些過於冷淡。明明一個人的性命正在眼前消逝殆盡,她卻既沒有哭叫著扶住對方,也沒有寧可讓雙手沾滿鮮血仍要試圖為對方止血。因為蜜蟻一眼就能看出,那個人已經沒救了的事實。
傳來的隻有輕微的喘息聲。
鬆尾龍介的意識究竟還能保持多久?這幅淒慘的光景,甚至讓人產生“幹脆還是趕緊死掉比較好”這種善惡逆轉的想法。
就在這時。
“。。。?”
由於將目光移開了淒慘光景的中心,蓬頭少女發現了某個東西。那是手機。。。嗎?一個表麵是整片液晶顯示屏,可以通過滑動拉出一個如同計算器一樣的小型鍵盤的特殊移動設備。
屏幕上正放映著什麽。
盡管晃動得相當厲害,但仍能辨認出那是一段畫質粗糙的黑白影像。看上去很像是來自防盜攝像頭,但視角並不是從天花板俯瞰下來的樣子。鏡頭的高度大概和人眼齊平,不過在沒有任何操作的情況下其高度卻在不斷變化,就好像沿著某個立在地上的軌道上下移動一樣。
那其實是樹。
畫麵是通過安置在樹幹上爬行的昆蟲或是變色龍身上的鏡頭進行監視的。蜜蟻想起L.S.S.無論做什麽都會夾雜著生物技術。
液晶顯示屏的四角排列著一些箭頭或是按鈕之類的東西。如果光是為了操作鏡頭的角度,上麵的項目顯得有些過多了。恐怕連作為鏡頭基座的生物本身,都能通過這個設備如同電視遊戲一樣進行操縱吧。
難道是操縱了生物的大腦嗎?還是說通過向四周播撒某種化學物質或是超聲波來讓生物自然地朝向觀察者想看的方向?蜜蟻無從知曉。
“。。。。。”
蜜蟻小心翼翼地將手伸向液晶屏移動設備的方向。
再怎麽說她也不想去觸碰那些排列在液晶屏邊緣的“控製麵板”,雖然不至於用手指觸碰就會中毒那種程度,但她確信如果真這麽幹了就會有種從某種決定性的台階踏出去的感覺。
明明自己也擁有著“心理穿孔”這種操縱人心的能力。
粗糙的黑白影像一直捕捉著一位身穿類似袴的舊式學生服裝的少女。由於鬆尾龍介的手已經離開了設備,所以可能在某種程度上設定了自動追蹤的功能。
“。。。來救我了。。”
畫麵的邊緣,手執長刀的少年向著暴風雪的中心衝了進去。
——
發源檢體使用能力時必然會發出咆哮,也就是說,根據她發動能力的時機采取行動是最為合理的戰法。
一夜衝了上去。
“雨空!雷!開槍!把子彈全打出去!”
回應他的是一片震耳欲聾的巨響風暴。那是按照特定的使用方法甚至能撕碎坦克的,大口徑加特林機槍連射時發出的聲音;以及本來就設計成能暴力殲滅裝甲機動部隊的重型機槍和導彈發出的轟鳴。
就算沒有被子彈的暴風直接擊中,單是火光與聲音的洪流,其威力就足以將受到衝擊的人類打翻。
實際上。
周圍不斷地響起嘩嘩沙沙的聲音。樹枝上的鳥類,灌木叢中的野獸,甚至連藏在樹幹和樹葉中的昆蟲,所有的生物都在突然發出的噪音與衝擊波的影響下慌忙逃竄而去。
這樣,所有知性生物的排除就完成了。
隻要讓發源檢體周圍沒有可以選擇的生物,她就無法隨心發動能力!
“陸莉,交給你了!!”
嗡!!傳來類似電動剃須刀一般的馬達聲。
一架由合金與塑料製成的形狀如大蚊子一般的無人機,飛到了發源檢體頭上2、3米的位置。然後如同外星人乘坐的UFO朝下方射出光線一般,無人機猛烈地噴出了某種白霧,那是除菌洗滌劑與酒精的組合。雖然對人體無害,但是擁有著能讓顯微鏡級別的細菌幾乎全滅的力量。
宏觀上的動物,微觀上的細菌,全部都被排除了。
這樣一來發源檢體就是孤身一人了。
即便如此,她還是將古風學生服裝的袖口展開,大大張開雙臂迎向一夜。將吸入的氧氣全部用上,準備施展咆哮。
她依然能夠作出反抗。
人體內也有很多諸如腸內細菌之類的生物與之共生。隻要袴之少女能將其帶到體外,就能從自己的皮膚或是唾液中選取想要的生物,並將其設定為目標。如果對於那種生物來說的理想環境在眼前展開,對於人類來說一定是極度危險的。
她將自己的手背靠近嘴角,準備輕輕伸出舌頭,以滿足能力發動的條件。
“海美!!”
左臂搭在手槍下,一聲比剛剛的重機槍掃射輕得多的槍聲響起,以明顯不怎麽帶有殺傷力的射速,發出了最為特殊的子彈。當到達了發源檢體麵前時,已經像是高中生扔過來的橡皮一般,被發源檢體幾乎是反射性地一把抓住。
送來開了撞針的彈簧,減少了子彈的火藥量保證降低初速,特殊改裝的彈頭上,是一隻隨處可見的銅花金龜子。
隻是,禮裙少女用改裝手槍發射出來的,毫無殺傷力的惡作劇般的一擊。但是在這場與發源檢體的對決中,就會變成決定勝負的一擊。
“嗚嗷嗷嗷嗷嗷嗷嗷。。。!?——!!”
在不經思考地放出咆哮後,那位少女似乎也意識到了不對勁。
對於喜歡花蜜,潛藏在花瓣中的小甲蟲來說,理想的環境是什麽樣的?以身穿似袴古風學生服裝的少女為中心,周圍一帶突然綻放出五顏六色的花朵。
僅此而已。
沒有任何攻擊力。
意識到不對的少女再次張大嘴。
“跳針。”
時間瞬間靜止,鋪滿花叢的大地仿佛為一夜準備好了歡迎的地毯。十秒鍾的靜止時間,就像最初一樣,是能讓一夜衝到發源檢體麵前將將夠的時間。
“Checkmate!(將軍!)”
沉重的刀柄找上了少女的後頸。
仿佛是下棋輸掉的小孩子一臉不服的掀掉棋盤一般,甚至還沒有重新接觸到什麽生物,兩眼翻白的發源檢體沒有鬆掉最後一口氣,而是像最初蘇醒時一般放出了衝擊的咆哮。
‘雙方倒地(Double Down)’
沒有比這個詞更能形容現場的詞匯了。
意識同時被對方的攻擊打飛的兩人,倒在了被掀掉一半的花叢中。
——
目睹了一夜昏倒的眾人身後,雲川從草叢裏鑽出來。
“啊。。已經結束了嗎。。。”
雲川芹亞出現在鐵人她們的眼前。雖然走路的動作感覺像是在拖著身體,但看上去並沒有出現骨折、燒傷之類的情況。實際上,身為主謀者的鬆尾龍介沒能幸存下來,在這樣的環境下,能平安生還就已經是非常幸運了。
大姐陸莉帶著半驚訝的聲調問道。
“剛才那段時間你一直都在做什麽呀?”
“。。。好不容易找到了發源檢體,你覺得那個亞雷斯塔會靜觀其變嗎?要不是我擾亂了他們的命令係統推遲了作戰行動的時間,現在這整片斜坡就全都會被鋁與氧化鐵製成的集束炸彈炸得玻璃化了。”
“別忘了,任務目標還沒有達成。”
如磐石般穩重的聲音響起,提醒鬆了一口氣的四位女士。
“蜜蟻愛愉,還沒找到。”
——
蜜蟻愛愉正處於受了傷而無法動彈的狀態,並且那些失控的L.S.S.的異形生物們正在她的身邊闊步橫行。一旦它們發現這位毫無防備的少女,後果將不堪設想。
然而事實上最壞的情況並沒有發生,也許是因為她拿著那台能夠操縱怪物們的手機嗎?這些妖魔鬼怪與其說是在她周圍遊蕩,不如說是在護衛她的安全。
不過。
並非一切的一切,都會為她帶來幸福。
無法回應期待,不想引人注目。
無論付出怎樣的努力,也無法成為超能力者。
為了不讓熟知的人被自己這片半吊子的泥潭所吞噬,即便腰部無力沒法起身,蜜蟻還是打算嚐試隱藏自己的行蹤,而就在這時她看見了什麽。
“噫!?”
看到鬆尾龍介臨終時的樣子,讓蓬頭少女倒吸了一口涼氣。下半身已經不見蹤跡,被暴風甩飛,即便如此他仍然有氣息殘存。雖然明顯已經沒救了,但還保持著意識。蜜蟻無法為他做些什麽,不過,與單單發現屍體的感受不同,一股強烈的衝擊貫穿了這位初中生的胸口。
死亡的氣息愈發強烈。
他的眼瞳開始混濁起來。
恐怕並沒有看向任何地方,即便如此,鬆尾龍介的嘴角依然輕輕地露出了微笑。
他一邊笑著,一邊用微弱的聲音低語道。
“。。。果然,蜜蟻還是不行嗎。。。”
誒?倒在地上的少女抬起了頭。
鬆尾龍介沒有看向任何地方,應該也沒有注意到附近有人在聽他說話吧。在馬上就要斷氣的狀況下,應該沒有特意說謊的理由。
鬆尾慢慢地繼續說道。
“但是我無法將食蜂操祈弄到手。。。那個人。。算了。。本想著用代替品盡力趕上計劃的進度。。。看來這個決定還是做錯了啊。。。”
蜜蟻的心中,有一種什麽東西碎掉了的感覺。
確實,她明白自己並不是被選中的人。
感覺就好像有什麽看不見的東西蓋在上麵。
但是這種感覺很是曖昧無法確定,而無法確定也就意味著可以選擇將其無視掉。。。
直到現在。
“唔。。。”
果然。
“果然”是指什麽?
也就是說對方明明擅自將她綁架過來並強迫她做這些事情,然而從一開始就認為這樣是行不通的嗎?蜜蟻並不是想要L.S.S.或是鬆尾龍介贏,但既然他知道蜜蟻做不到,那為什麽還要推行這個計劃!?
如果蜜蟻愛愉並非擁有任何的力量,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如果蜜蟻愛愉擁有真正強大的力量,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陷入這片半吊子泥潭的,並不是周圍的人。作為中心的蜜蟻愛愉自身比任何人陷得都要深。
但是。
盡管如此。
“唔噗!!”
她知道,無論今後付出多少努力,自己也無法舍棄力量成為無能力者亦或是極盡力量成為超能力者。就算掙紮、掙紮、再掙紮,她也永遠如同被繩子牽住的氦氣球一般,無法到達任何地方,隻能漂浮在停滯的空氣中。
(。。。啊啊,真的。)
Mental Out。
這個單詞數次傳到過蜜蟻的耳中,甚至來到蜜蟻的麵前。
就算是被她視為救贖的象征那個人,會用愛稱去稱呼的也隻有金色的那個人。無論多麽努力,多麽渴望的伸手,那裏永遠有一堵不可逾越的高牆,那個人懷裏的,永遠隻會是食蜂操祈。
但是。
即便如此。
如果那真的是曖昧的、不確定的、可以無視掉的誤差的話,蜜蟻明明就可以無憂無慮地度過每一天了。
(真的,真的不行呢。無論付出多少努力也無法得到成果的事情,真的存在呢。。。)——
“發源檢體怎麽辦?”
“。。。在找不到蜜蟻的情況下,暫且就由我來照顧她吧。”雲川深深歎了口氣回答道。“可以的話真想交給有過成功先例的蜜蟻。不過嘛,就算不使用能力我也能給出相似的結果啦。”
“能讓那個女孩冷靜下來是好,不過統括理事長應該會想方設法封住她的口吧?就算現在好不容易得救,但之後就不知道能保住多長時間的性命了呢。”
“那也不是問題。亞雷斯塔不是對少年下命令要保住發源檢體的命嘛,而且想要把她留在手中慎重對待的家夥大有人在。在我的熟人中就有一位這樣的老人,他在那夥人中還算是個神經正常的家夥。比較算吧。”
——
猛地睜開眼睛時,一夜已經躺在了潔白的病床上,手臂上是一個金色的小腦袋,壓住一夜的胳臂給他帶來了強烈的麻痹感。
“這裏是。。。”
雖然手臂上的感覺並不舒適,但一夜也不打算吵醒熟睡中的少女,另外一隻手捂住臉龐。記憶不是很清晰,好像不久前自己和某個很危險的家夥。。對,發源檢體,和她打了一架。。。然後。。然後呢?
身邊目前沒有能給出自己回答的人,輕輕理了理熟睡少女的長發。看來她的身體已經沒有什麽大礙了,畢竟那個老青蛙都允許她睡在這裏了。
床頭櫃的電子表上顯示著時間,日期已經悄然跨過分界線。一切都已經結束了吧?還有什麽比較重要的事情嗎?
比較重要的事情。。。
——
“小夜?小夜!在聽我說嗎?摩西摩西?”
誒?
猛然意識到,自己隻是沉浸在回憶裏的一夜,抬起趴在摩托車上的腦袋。
學舍之園的門口,自己的戀人正將手插在腰間,微微嗔怒的看著剛剛從摩托車上醒過來的一夜。
“啊。。早上好,小祈。”
“什麽早上好啊!都到放學時間了哦!。。。不會從中午開始小夜就一直睡在這裏吧?”
搓了搓下巴,好像確實沒有去其他地方的記憶,果然之前九三〇時間的後事處理有點累垮了嗎。。
“看來是這個亞子呢。”
“這是哪裏的方言嘛,真是的,這個精神狀況可不能騎車哦,一起走回去吧☆。”
稍稍有點迷糊的點點頭,一夜側身走下在上麵躺了大半天的摩托車,提起腳蹬子。
常盤台的放學時間說不上早,澄澈的天空還帶有著最後一絲碧藍。十月份了,除了空氣逐漸讓人添加更多的衣服,黑夜也逐漸提前到來。要說這個季節的賣點,也就是秋季收獲的新鮮水果和沒有什麽蚊蟲的涼爽天氣了吧。
“就算工作很忙也不能過度操勞哦,今晚不許寫報告,要早點睡!”
“那今晚的小蛋糕夜宵也不用了嗎?”
“啊,唔。。。不用。。”
這兩個字擠出來的好艱難啊。。
“放心吧,”將手掌放到走在身旁的少女頭頂上,輕輕揉了揉,感受著手掌傳來的溫暖。
“拿出小蛋糕的精力還是有的,畢竟昨天晚上就做好了啊。”
“這可是你說的哦!絕對不許反悔☆!”
“那當然。”
說起來,為什麽會想起這些事呢?
可能,是之前再一次相見的安心感所喚醒的吧。
——
這是被一夜所遺忘,童話故事的最終章。
就算打倒了強大的敵人,也未必能讓某人得救。
如果麵臨的困難與心中的煩惱不能完美契合的話,即便將其跨越也無法獲得救贖。
意外地沒有被發現呢,蜜蟻愛愉用冰冷的眼神觀察著當前的狀況。
不,或許應該說成是麻木。
自己到底在渴望著什麽?蜜蟻並不知道正確答案。
不對,其實是知道的。
想要成為超能力者,想要突破大人們決定的規則,想要去相信無論麵對怎樣的數據成果都有可能實現出人意料的大逆轉。
然而,事實並未如願。
鬆尾龍介在彌留之際曾經說道,這是一次失敗,原因在於蜜蟻,如果能將食蜂弄到手就不會變成這樣了。雖然這樣的想法相當地自以為是和令人不安,但是,正因如此才沒有任何的粉飾。恐怕那就是他真實的想法了吧。如果存在被選中的人和沒被選中的人,蜜蟻愛愉應該屬於沒被選中的人。
許下願望也無法實現。
努力奮鬥也沒有回報。
蜜蟻並不是第一次直麵這樣的情況,這也不是蜜蟻愛愉一個人會遇到的情況。她曾經在‘那裏’看到過,被即將成為level 5的少年阻止的,失敗的實驗,以及倒在血泊中的人們。
她本以為一切都結束了。
她本相信自己已經擺脫了這一切。
但是失敗總是如影隨形,始終不肯離開蜜蟻。
對她說著“你絕不是一位被才能所眷顧的人”。
一邊獰笑著,一邊數次絆倒了她。
那麽,“下一次”又會怎樣呢?
“。。。啊啊。”
既然蜜蟻可以這樣自由地來回行走,就說明L.S.S.的社長——鬆尾龍介使用過的感染性致暈武器早已失去了效果。也就是說,現在的蜜蟻並沒有陷入帶有類似發燒效果的譫妄狀態。
說到底,這也隻是蜜蟻愛愉本人的想法。
不過是怠於直麵絕望的她自己導出的,將她引導至今的想法而已。
位於眼前的,是死亡的象征。
那應該並不是一開始就帶著這樣的目的而造出的東西,對於蜜蟻來說,也隻是不久前才第一次看到的東西。
蜜蟻愛愉靜靜地注視著它。
然後低聲說出了一句話。
“好想消失不見。”
-
想要消失。
-
雖然想要消失不見,但具體應該怎麽做呢?
就算隱藏身形,就算跑到遙遠的角落,就算改變自己的名字與容貌作為另一個人開始新的生活,這份重壓依然會繼續存在。
結果,自己的這條命到底有什麽意義?
難道隻有這一種用途嗎?
明明隻是一條以他人作為墊腳石才延續至今的生命而已。
說到底,並沒有任何人責怪蜜蟻愛愉。盡管如此,她卻明顯地感到害怕。害怕即使大聲向對方喊道不要抱有期待和希望,結果還是讓對方徹底失望的樣子。
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
她沒有打開手機的電源,明明在電話簿中排列著很多電話號和郵件地址,她卻不想選擇其中的任何一個。
她害怕做出決定。
如同被腰斬的鬆尾龍介所做的一樣,她極其害怕將答案擺到自己的麵前。
那樣一來。
(要是時間。。。停下來的話。)
能做到這件事的隻有一個人,但那個人也做不到永遠的靜止。
這樣的話。
(要是我停下來的話。。。)
在自殺方麵,心理學也具有一定的關聯。
比如說,人們所使用的自殺方法,取決於年齡、性別、職業、地位、活動範圍、家庭結構及關係、以及車子、金錢、朋友知己的有無等等。
蜜蟻愛愉茫然地盯著那個東西。
她任憑時間不斷地流走,一直注視著那個東西。
反射的光線一閃一閃地在她的眼前躍動。
那是一片廣大的水域。
第21學區的人造湖,以及,佇立在中央處的鐵塔——名為‘吉歐大地’的設施。
那隻是在被鬆尾龍介開車帶上山時所看到的,一座跟她毫無關係的設施。但在她看到這座塔時,一種“啊啊,我應該會在這裏死掉吧”的模糊預感就始終纏繞在蜜蟻的身邊。這種執著可能是她作為人質時內心的恐懼和“想要設法傳達自己的居所”的抵抗心理共同作用的結果。或者更為單純,隻是因為將其看成了一座矗立在山上的巨大墓標。
選擇水有什麽特別的理由嗎?
這和割腕以及上吊有什麽區別?
她想了想。
想了想。
最後,蜜蟻愛愉靜謐地笑了。不過對於觀者來說,也許這更像是在哭泣。
(……好怕。)
人之常情。
任何人都擁有的情感,此時卻讓她感到肮髒。
(啊啊,是啊,沒錯。我真的好怕死啊。)
因為受傷而血流如注、脖子折斷後被吊在空中。她害怕那種一旦作出決定就無法挽救的方式。所以,她選擇了一種很難想像的死法。畢竟,她隻需要進入水中。這和她每天洗臉泡澡的習慣沒什麽不同。所以沒關係,沒有什麽好害怕的。如果隻是嚐試一下,也不會弄壞她的身體或是留下永久性的疤痕。所以沒關係,一定沒關係的。眼下可以進行下去。
“。。。。”
她明白這一切。
她知道自己早已無家可歸。
即便如此,蜜蟻愛愉隻是不斷地站在那裏,在這片酷暑中一直站到太陽落山。或許這才是少女真正的心聲。用站立一詞來形容她的行為並不正確。等待,不斷地等待。蜜蟻愛愉等待了很長很長的時間。可是她具體在等待什麽?直到想到了這個問題,蜜蟻愛愉才終於動起了自己的指尖。
也許是因為僵硬了好長時間。光是彎曲手腕和肘部的動作,就讓蜜蟻覺得自己像是個忘記上潤滑油的人偶。
即便如此,她還是帶著緩慢的動作取出了手機。
重新打開了手機的電源。
(啊啊……)
電子郵件和來電記錄都被塞滿了。
確實有人正在擔心她。
隻要按下按鈕,就能再次與大家取得聯係。如果直接聽到了他們的聲音,蜜蟻可能就會找到放棄自己想法的理由。
雖然之前說過她不能選擇任何人,但是隻要有人打電話過來,她就會高興地飛奔而去。她的邏輯支離破碎,心中隻有“想要依賴他人”一種情感。
在目前被擊垮的狀態下,她無法作出決定、突破、亦或是將其推到一邊。
但如果隻是枯萎下去的話。
如果在她枯萎、凋零、變得幹巴巴的時候有什麽東西發生了改變的話。
她就會放棄。
放棄死亡。
雖然在普通人眼裏這種事情連想都不用去想,但是現在的蜜蟻愛愉確實需要那樣的契機。
眼淚幾乎要噴湧而出。
在她的腦海中浮現出的隻有一個人。
如果是那個人的話。。。最後的最後是不是能握住自己的手?
打通了最新存入通信錄的那個號碼。
然而隻是不幸湊巧集中在了一處而已,昏迷的少年,不可能接起她最後的希望。
“。。。。。”
不斷響起呼叫的聲音。
“。。。。。”
不斷響起呼叫的聲音。
“。。。。。”
呼叫的聲音中斷,希望的火苗在她的心中躍動。
然而傳來的卻是轉接到語音留言服務的無機質的聲音。
垂頭喪氣,萎靡不振的蜜蟻愛愉最後露出了笑容。
她一邊默默地收集石頭塞進衣服中借此增加自己的“重量”,一邊用著異乎尋常地沒有感情波動的大腦思考著。
這不過是對運氣的小小測試,就像處於崩潰邊緣的人有時會通過拋硬幣來決定自己到底要不要活下去。不過是人類微微期待著借助神明大人的力量來否定自己的決心,以此讓自己的壽命獲得一天一天的延長那樣的軟弱行動。
但是她還是忍不住得出結論。
自己,蜜蟻愛愉,真的是徹底的不幸。
因此。
因此。
因此。
“啊哈。”
黑暗的群山之中,傳來了一道沉重的落水聲。
這就是某個沒能得到拯救的少女的童話故事。
一個尚未完結的漆黑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