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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踏上歸途

  “尚公子,蓋聶來遲。”


  蓋聶飛身下馬,朝著嬴政的馬車施禮。


  典韋、蘇烈單膝跪地。


  陸言也放下焰靈姬行禮。


  嬴政坐在馬車內,平淡開口:“此行驚險,若非諸位之功,我豈能在此安坐,不必多禮。”


  蓋聶輕輕低首,“皆賴陸言先生計劃周詳,在下不過綿薄之力。”


  嬴政通過車窗看到後麵的焰靈姬,閉上眼睛沉吟一下,“看來,天澤已死。”


  陸言回道:“是的,一人之力阻擋白亦非率領的白甲騎兵,力戰而死。”


  “中原素來視百越為蠻夷,對我秦國亦多有譏諷。以我之見,中原袞袞,也找不出幾個,可與百越這幾人比肩。”


  嬴政說著說著,突然想起一事,言語中多有好奇。


  “我聽先生曾言此女,何瑰逸之令姿,獨曠世以秀群。表傾城之豔色,期有德於傳聞。佩鳴玉以比潔,齊幽蘭以爭芬。如此盛讚一百越女子,先生不怕中原悠悠之口?”


  “碌碌者,言過其行,寬於律己,嚴以待人。陸言自然不在乎。”


  嬴政點頭,“先生之言,精辟在理。我意免其罪責,如何?”


  “尚公子心胸,陸言佩服。”


  蓋聶站在旁邊拱手上前,“尚公子,此地不宜久留,還請早些啟程。”


  “嗬嗬,有蓋聶先生在,我的行程就從未耽誤過。”嬴政被蓋聶催促,也不惱,還笑著搖頭。他對著陸言說道:“陸言先生,你跟此女上來。”


  啊?陸言傻眼。


  啥玩意兒?這不合適吧……


  終究身份問題不可忽視的。


  李斯也出來冒了個泡,“尚公子,這恐怕——”


  “你來駕車。”嬴政四個字直接讓他把話憋了回去。


  李斯頓時領命:“是。”


  “呼~呼~”


  風在催了,陸言硬著頭皮把焰靈姬放到車上固定好,偷偷注視嬴政,不由地對他的氣度感到佩服。


  嬴政坐在正中,陸言坐到他的側手,焰靈姬則依靠在馬車前部,與兩人都有些距離。


  “噠噠噠~”馬車開始走動。


  蓋聶縱馬在側,一方在最前,十五騎簇擁著馬車,三個壯漢和一個黑袍男吊在最後,一行人啟程回秦。


  “尚公子,此行我們將過幹河,走武遂回歸秦境。”蓋聶隔著窗向嬴政說道。


  “你辦事,我放心。”嬴政點頭,然後朝陸言說,“之前我觀先生注解的《五蠹》一文,心中多有不解,還請先生解惑。”


  “尚公子請講。”


  “韓非言,人民眾而財寡,事力勞而供養薄,故民爭。先生在旁注,落後的生產力與生存需要之間的矛盾,此言何意?”


  “這要從老師荀子所言,性惡,說起。”


  “願聞其詳。”


  “老師荀子以為,嬰兒出生就會吃母乳,人之天性就會爭奪,歸於性惡。我把這稱之為,生存需要。說得粗俗點,人,要有的吃,不至於餓死,要有的住,不至於凍死。不甚高明,但也談不上是,惡。”


  嬴政道:“生存需要,通俗明了。”


  “韓非所說,意在指出古代人少而糧食多,現在人多而糧食少,時代不同,治國之策不能效仿古代。生產力的落後,就是現在人多而糧食少的原因。”


  “生產力,應當不止產糧。”


  “糧產、鑄造、手工業等都是生產力的表現。”


  “如此,先生這個生產力,就是用以衡量國家的根本,生產力可以滿足百姓的生存需要,國家就會安定。”


  “尚公子所言極是。”


  嬴政眉頭動了兩下,想起在那個隱蔽處自己喜愛的書寫紙,說道:“那先生所做的,紙,也是生產力前進的表現。”


  啊?你聯想的好突兀啊~

  陸言應聲:“額,算是。”


  “竹簡重而言少,新紙輕而千言,至少,可以滿足我讀書寫字的需要。”


  “尚公子似有所悟。”


  “需要,需要~”嬴政眼睛有些眯,喃喃著。


  “人之需要,可以簡單進行一些劃分。”


  “願聞其詳。”


  ……


  “駕~”


  李斯輕輕地抽了一下馬兒,豎著耳朵,將嬴政和陸言的對話記在心裏。


  蓋聶眼神淡漠,似乎兩人的談話沒有影響到他。


  ……


  白亦非騎在馬上,白甲軍跟在後麵,托運著天澤的屍體,路過時一片歡呼。


  但他沒有半點高興。


  第一,嬴政終究沒死。鬼穀蓋聶,儒家陸言,都是天下有數的人才,選擇投靠一個沒有實權的王,顯然這個王非同凡響。蓑衣客也說過,看不透。這樣的人,這次沒殺死,後果會很嚴重。


  第二,佐弋竭有小智無大謀,嫪毐果然沒有什麽希望奪權。嫪毐出局的話,無論是呂不韋,還是嬴政,都能迅速穩定秦國,韓國將會是下一個目標,這實在糟心。


  第三,這次殺天澤,白甲軍出現得及時,有心人恐怕都知道自己在新鄭有運兵的密道,這是個大患。


  第四,白白幫韓非解決一個大麻煩,壞了韓王敲打韓非的好事,自己又聲威太高,必然要被壓一下。


  有如此種種,叫侯爺心中非常的不悅。


  ……


  “他走了。”


  弄玉正看著月亮,癡癡出神,猛聽得背後聲音,手已搭上劍柄。


  她見到是紫女,鬆懈下來,勉強笑了下,“姐姐,你怎麽在這兒?”


  紫女走過來嗔道:“什麽叫我怎麽在這,紫蘭軒姐妹們都在這,我能去哪兒?”


  “我還以為,你跟九公子他們~”


  “他們,欠了我們一座紫蘭軒。”紫女聽得弄玉說到韓非,不可避免又回到了那個烈焰的現場,語氣深沉。


  弄玉提起氣,張開亮盈盈的眼眸,顯得活潑了些,說道:“用他們的話說,這叫投資。”


  紫女看著弄玉故作積極的樣子,有些好笑,心情舒緩一點,“投資他們,血本無歸的風險可太大了。”


  “風險大,收益才高。”


  “弄玉,他還讓你學貨殖之道?”紫女轉頭對著弄玉,說得很是鄭重。


  “為何不讓學?”


  “這是卑賤人們學的事情,你出身坎坷,又學這些,以後要是——”


  弄玉笑著打斷紫女說:“姐姐知道他怎麽說鬼穀派嗎?”


  “嗯?”


  “龐涓將魏武雄霸中原,孫臏著兵書流芳後世。這二人都為人稱頌。可蘇秦張儀兩人,耍合縱賣連橫,天下罵他們的人,比誇他們的人,可要多多了。


  鬼穀派的學說,講抉擇,是一門探究人心的大學問,使用的人不一樣,結果也不一樣。


  天下凡學問者,取其精華去其糟粕,才是學習的人該做的事。在他眼裏,貨殖之道,同樣是一門被那些鼠目寸光的人貶低的大學問。”


  紫女看著弄玉說得頭頭是道,扶額輕歎:“你可真是,遇到了一位好先生啊~”


  弄玉皺著修眉,含著疑惑:“也不知怎麽地,跟他一起讀書習武,就學得很快,我自己就慢很多。”


  “可能,就因為這個,他才是先生吧。”


  “有趣~”


  衛莊躺在這兩人上方的屋頂,鯊齒睡在他旁邊。


  “縱橫,人心~天下之事,莫非縱橫。捭闔者,天地之道……”


  衛莊切一聲,撇了下頭,又看向天上的月亮。


  他才不承認,自己的進步跟陸言有關係,都是弄玉講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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