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六十九】夢境與現實
“在夢境裏的第十六天，另一個醫師出現了，他像是憑空出現。夢境就是這麽奇怪。”
“他跟祥說：‘院長，阿泰虎目前身體上的傷已經好了，另外，精神科醫生也在持續跟進它的狀態，他們發現阿泰虎的精神方麵，出現了問題，可是具體是什麽問題，現在還不清楚。’
“‘目前，醫院沒有針對動物精神疾病的治療，醫生也隻能通過它的行為，來大概判定它的精神狀況。’”
“我暗想，人類歸根結底也是動物，治療方式怎麽就不一樣了。”
“我接著觀察，驚詫地發現，這隻阿泰虎，慢慢地發生變化了。先是它的四肢，開始變為白色肉體。”
“接著，頭部變瘦長。他開始不像一隻虎了，而是一個人。”
“我越看它越熟悉。”
“他化成了我的樣子。”
“我驚醒了。醒來時，祥坐在我的旁邊，他的眼裏帶了許多血絲，兩頰深深地陷進去，祥瘦了。看起來疲憊不堪。”
“我嚐試著起身去擁抱他，可上半身才離開床麵幾秒，我就像一攤泥一樣坐在床上。”
“祥握著我的手，輕輕拍了三下。我明白，他讓我別急，他在用他的方式安慰著我。”
“我跟他說了在夢裏發生的事。祥跟我說：‘阿泰，你別急，我慢慢跟你說。’”
“他跟我說，我並沒有工作，他也不是我的上司，之前的一切，全是我臆想出來的，我每天去的，是他的醫院。”
“他說我做的夢，都是之前發生過的事實，隻是我內心不想直視這些回憶。隨著祥平緩的語流聲，我的記憶開始複蘇了。”
“阿泰虎有能夠變成人類的基因，因此研究人員，想要調查這樣的基因究竟是什麽。我是在他們試圖給我打麻藥的時候，趁著撕咬他們，讓他們驚慌失措的時候，逃出去的。”
“我的身體在逃脫的過程中，受了很重的傷，被車碾壓過，經過山坡時，被那裏的狼群圍攻過，我的腿部，被無數荊棘刺穿過，鮮血汩汩地跟泉水似地流。”
“可我不敢停，我寧肯高傲地死去，也不想通過被人類當成實驗品的方式苟延殘喘。”
“值得慶幸的是我活下來了，但也奄奄一息。”
“在這個偏僻的村莊呆了多久，我不清楚，我竭力不發出聲音。”
“我是幸運的，我在這裏遇見了祥。也因他，我得到了有效的治療。”
“祥很無私，我無法給他人類的報酬，他依舊用醫院裏，最頂級的設備醫治我的傷口。”
“我很感激他，在我成為人類的第三天，他開始教我人類語言。”
“祥教我時，語氣格外溫柔，我會沉迷在他的聲音裏。他的聲音，讓我有種無論前方有什麽，他都會和我一起麵臨的感覺。”
“他拯救了我。我像是個嬰孩，被灌輸著本不屬於我的語言。也許屬於我了。”
“因為所有醫生都跟我說，我是人了，應該融入人類這個社會。我也願意融入，不是因為忘記了曾經的疼痛，隻是因為這個人類世界裏有祥。”
“祥有事在忙的時候，其他醫生和護士，會教我使用手機電腦等等設備。他們跟我說我很聰明，我學了一周就全學會了，目前智商，相當於人類的二十八歲。”
“等我有了人類的情感和意識後，他們對我進行了徹底的精神檢測和催眠。”
“我自己也明白，我的病根，是從被迫進行實驗那天埋下的。我是一隻阿泰虎，源於南美，其實我真的不強，我在同類裏是很弱的。”
“我的體型不大，平時的食物，我總是搶不過其他兄弟姐妹。我沒有想到，在同類中如此不起眼的我，會被人類捉住。不僅如此，他們還想進行實驗。”
“我又有什麽錯呢，我剛開始相信著人類，他們向我招手。我慢吞吞略帶遲疑，但最終還是選擇走向他們。”
“可是結果卻令我心寒，我被一張大網徹底包裹住。那張網是鐵做的，我努力把嘴張大，像鯊魚吞食食物一樣。再用牙齒，狠狠啃噬在包裹著我的鐵網上。”
“牙齦一陣劇痛。我很悲哀，也很絕望。”
“人類不知道，他們的行為，對我造成了多大的傷害。是了，他們以為動物是不會有精神疾病的，他們是最高等的動物，他們自以為能夠為這個世界作出偉大的貢獻，隻有他們才可以。”
“我深吸了口氣，不願讓自己沉浸在過往裏，看著正給我攏緊被子的阿祥，說道：‘現在我一直在醫院，那我的帖子怎麽繼續記錄呢？那是個從2月9日開始記錄的帖子，我想把這些天發生的事，都記錄下來。’”
“阿祥皺了皺眉，語氣依舊溫柔，可他的眼神中，卻透出一絲我熟悉的味道：‘寶貝現在有感覺到不舒服嗎？你並沒有寫帖子，你這些天一直在接受精神治療，連手機都沒用上。’”
“‘你在夢境與現實中徘徊，我本以為，今天你的精神狀態有了好轉，可沒想到，又是一個循環。’”
“阿祥將頭紮進我的被子裏，抬起頭接著說：‘寶貝，你的夢境裏出現的，是與現實相反的場景。潛意識裏，你不想我和你之間是醫生與病人的關係，於是你隻是個普通上班族，我成了你的上司。’”
“‘除此之外，因為你被人類當做實驗品的經曆，你憤恨於人類與阿泰虎之間的不公平等級關係，所以夢境裏，我成了動物，而你是不折不扣的人類。’”
“我枯坐著，像一片落葉，沒有人拾起。”
“阿祥發出一聲深深的歎息：‘你想將這種不公平等級關係，公之於眾，於是在你的夢境裏，你選擇發帖。’”
“‘貼友代表你的阿泰虎同類，你希望能讓你的同類知道，並讓他們給你出主意。但在貼友裏又有一個動物，這說明你的潛意識裏，也是希望人類和阿泰虎能夠和諧共處。’”
“手臂一陣發麻，阿祥給我打了針。我雙眼發呆，表情滯納。”
“刻意遺忘在內心深處，不願意承認溫柔的他，對我隻是利用。”
“我還是被他研究了嗎？我知道為什麽那雙眼神，讓我有種熟悉的感覺了。”
“他為什麽能找到我，那麽偏僻的小村莊，他為何知道我在那裏。因為我在撕咬他們的時候，隻有祥十分冷靜地，在我身上裝了定位器。”
“可是當時的我，沒有掌握人類世界的知識，我不知道他的舉動是什麽意思，也不知道他安置在我身上的，是定位器。”
“在我遭遇了那麽多危險的時候，他是看得見的，他選擇視而不見。這些都不重要了。不重要了。”
“他是那個冷靜的獵人，而我是自以為逃脫了獵人手掌的獵物。我現在徹底地被馴服了。”
“不會有野性了。我會遵從人類世界的製度。”
“我願意被高我一等的人類研究。”
“我的愛人——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