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六十三】一路走好 來生再見
“兄弟，哪兒著火了？”有人問。
邵敏一把抓著譚米米，拉進自己懷裏，“我老婆生我氣，跟我鬧呢，見笑了，給大家添麻煩了。”
“誰是你老婆，鬆手！”譚米米掙紮著。
邵敏笑著低頭在她耳邊說了什麽。
她突然不動了，看了我的方向一眼，對那些人說道：“是啊，我們倆鬧著玩兒呢。”
“你們這小年輕的，我可要說道說道……”有個老頭開始叨叨，他顯然不知道是什麽情況。
我管不了那麽多了，喵了個咪的，要是被你抓回去，指不定出什麽事兒呢。
我從草叢中躥了出來，直接朝邵敏撲了過去。
他身手很敏捷，輕輕一躲，我撲了個空。
緊接著，抬腿狠踢了我一腳。
撕裂般的疼痛湧遍全身，我覺得我的腸子，肚子，心啊，肝兒，脾肺啥的都廢了。
“球球！”譚米米大吼了一聲。
誰知邵敏馬上服軟，拉著她的手說：“老婆，要不是因為它，咱倆能吵架嗎？我下手重了，原諒我好不好？”
不過一隻貓而已，眾人見沒什麽事兒了，做鳥獸散。
譚米米幾步跑到我跟前，抱起虛弱的我，哭了起來。
邵敏按著她的頭，蹲在她身旁小聲說著：“跟我回去，不然，我會讓它死得比你的那些貓更慘。”
……
我的眼前有些模糊，我好像看見了走馬燈，都是我和譚米米相處的日常——
我們第一次相遇，我狠狠地給了她一爪。
我第一次放下戒備心，喝她送來的牛奶。
我第一次允許她**的頭。
我第一次舔她的手掌，她咯咯咯地對我笑，她說：“叫你球球好嗎？圓滾滾的，好可愛。”
一幕幕的畫麵，在我腦子裏飛速地流逝著。
這……不是我的記憶。
“小子！”
我聽見了球球的聲音，“接下來靠你了！”
無邊的黑暗將我包裹，我看不到一絲的光明，我的靈魂脫離了球球的身體。
它死了。
為了我。
邵敏揪著譚米米的脖子，將她拎了起來，用手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水。
昏暗的路燈下，他的臉上，滿是疼惜的表情，“乖，別哭了，一隻貓而已。”
“別碰我，殺人犯。”譚米米聲音冰冷，甩開了他的手。
“你有什麽證據？監控是壞的，也沒有目擊證人，你那些猜測立不住。陸小風都死了三個月了，米米，就算你去報警，執法者也不會拿我怎樣。”邵敏一伸手，狠摟住譚米米的腰。
“滾開！”譚米米猛推了他一把，轉身就逃。
邵敏輕蔑地笑了笑，“逃不掉的，你跑到天涯海角，我都會追上你。”
譚米米抱著球球的屍體，向拐彎處跑去。
跑過了這條街，再過兩條街就是最近的派出所。
我猜她是要去那兒，隻可惜，她沒跑幾步，就被邵敏抓住了。
“放手，我喊了！”
“喊吧，你看看剛才那些人，一聽說兩口子吵架，有幾個願意幫忙的，誰也不想觸這個黴頭。”
邵敏直接搶過譚米米手中球球的屍體，向空中一扔。
然後像足球比賽射門一樣，猛踢了一腳。
“當”的一聲，球球的屍體，摔在路旁的垃圾桶上。
“哈哈哈，有趣。”
邵敏話音未落，路燈突然忽明忽暗開始閃爍，空氣中發出“劈啪”的聲響。
邵敏看著眼前的景象笑了，“怎麽？有鬼？好啊，來懲罰我吧，我倒要看看，誰厲害？”
我覺得。那一定不是我的錯覺。
我看見無數條黑影，突然向他襲來，一隻一隻，又一隻，大大小小，從四麵八方湧入，那是一條條貓咪的影子。
原本鎮定的邵敏，突然有些慌。
他緊抓著譚米米不放，依然叫囂著：“你們都是我殺的，不怕我嗎？”
貓影退了幾步。
如邵敏所言，被殺者對殺人凶手，總是有所忌憚的。
因為我現在就一動不能動，我的腳釘住了，對邵敏，我有的隻是深深的恐懼。
“喵，喵，喵！”貓叫聲在耳邊響起，來自四麵八方。
頃刻間，有大量的貓咪湧了過來，不知道它們來自何方，受到誰的召喚。
一隻又一隻貓，跳到了邵敏的身上，沒多久。邵敏就被團團圍住，空氣中彌漫著貓的哀鳴。
樓裏的燈光，一盞一盞亮。
邵敏邊揮手驅趕邊罵：“滾開，信不信我把你們全殺起。”
譚米米的手裏，還攥著她那支注射器，掙脫了邵敏，見機就要紮過去。
“傻瓜，為了這種人不值得。”我從背後抱住了她。
我不知道她能不能聽見我的聲音，我不知道她能不能感受到我懷抱的溫暖。
注射器瞬間掉落，譚米米跌坐在地上，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米米，救我。”
邵敏被數不清的貓撲倒在地上，伸手想抓譚米米。
他眼裏滿是驚恐的神色，一遍遍說著：“走開，走開！”
他拳腳並用，抓著身上的貓，一隻隻向外丟。
然而，前赴後繼的貓實在太多，沒多久，他就被黑壓壓的貓群，蓋得密不透風。
那晚的場景，後來被無數人證實，所有人都看見，邵敏從貓堆裏爬出來，被貓追著瘋了一樣地衝到馬路拐角，撞上了迎麵駛來的車。
……
X出現在我身邊看著我說：“雖然你成功了，但是你犯了我說的大忌諱，現在還有2個小時，2個小時之後，你就會消失。”
“足夠了。”
我站起身來，走到譚米米身邊坐好。
她被執法者問話到淩晨三點，此刻剛從派出所回到家，坐在沙發上，看著地麵發呆。
她看不見我。
也聽不到我的聲音。
因為我喊了她幾個小時了，她一點兒回應都沒有。
我不知道，剛才的我，是怎麽阻止她的。
我不確定，她能不能感受到我的存在。
“小風，是你嗎？”
譚米米的手，在空氣中尋找著我的蹤影。
我配合著她的手，把臉貼在上麵。
“你怎麽不說話？”她繼續問。
“是我，米米是我，能聽見嗎？”我大聲喊著。
在她耳邊，我跳到她麵前，在她眼前比劃著。
半晌沉默，她笑了，捂住了眼睛，哽咽地說著：“對不起，我看不到你，我聽不到你的聲音，也感覺不到你的存在，你在嗎？小風，你在不在？”
“咚！”
我打翻了茶幾上的水杯。
我不知道該怎麽做，才能告訴她，我在，米米，我就在你身旁。
“你在，是嗎？小風！“
她笑了，笑得無比開心，我又見到了往日她生動活潑的模樣。
她開心地笑了一會兒，又安靜地坐在沙發上，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坐到我身邊來。”
我的眼睛裏有些灼熱。
我不知道作為一個鬼，會不會流眼淚，可我的眼睛裏是熱的，我的心也是滾燙的。
“小風，要是你能聽見我說的話，可不可以，寫幾個字給我？”
我手指蘸著水。在茶幾上歪歪扭扭地寫著：“我在。”
譚米米猛地捂住了嘴巴，看著我的方向，笑中帶淚。
“你過得好嗎？”
“好。”
“可不可抱抱我？”
“好。”
我的指尖拂過她的發絲，輕輕拭著她臉上的淚痕。
她的一切，我無法碰觸，就像我的一切，她無法感知一樣。
“我想看看你，可以嗎？”
我愣了，我何嚐不想讓她看看我，可惜，我做不到。
“對不起。”我回。
她安靜了一會兒，笑著搖了搖頭，對著空氣，描摹我的輪廓，邊描邊問：“你是在這兒嗎？頭發？臉？鼻子？眼睛？嘴巴？”
我一一回著。
她眼底泛起笑意，伸手捧起我的臉，在我嘴唇的位置，吻了下去。
“一吻定情，下輩子，還是我的人。”
譚米米笑得一臉純真燦爛，沒有任何雜質。
“我也要。”說完，她閉上眼睛，嘟起了嘴唇。
我想，那個吻，是我有生以來，最懷念，最真摯，最深情，最不舍的一吻。
我對自己說，人生已經無憾了。
……
天空中是淩晨四點的藍，安靜柔美。
譚米米把球球的屍體，埋在公園裏的柳樹下。
雙手合十，祈禱了一會兒，回頭問：“小風，你在嗎？”
我用樹枝，在濕漉漉的土地上寫著：“在。”
“太陽要出來了，我們一起看日出好嗎？”她起身坐在公園的長椅上，頭發隨意垂落在肩上，臉上是淡淡的笑意。
太陽要出來了，而我也要消失了。
接下來的日子，不能再陪你了。
我看著譚米米，內心忽然平靜了下來。
她的臉上沒有眼淚，笑容溫暖安靜，這可能是我這輩子，最後一次看她笑了。
我要牢牢記住這個場景，我要讓這個瞬間，化為永恒。
當天邊泛起金紅色的光暈，X提醒我：“該走了。”
我用樹枝在地上緩慢地寫著：“米米，來生見。”
太陽升起來的那一刻，我的眼裏都是金紅色的光芒。
我聽見譚米米笑著對我說：“小風，一路走好。”
……
太陽照常升起，一個黑衣男人，站在譚米米的麵前：“你的願望達成了。”
“謝謝你。”
其實，早在8月14日那天，X就接到把陸小風帶走的命令。
而就在這時，他聽見來自譚米米的虔誠的禱告，動了惻隱之心。
於是，他出現在譚米米的麵前，告訴她，陸小風成了遊魂，又遲遲不肯找替死鬼，今天就是他消散的日子。
讓X沒想到的是，譚米米居然主動提出，幫陸小風找替身。
又提出用她的餘生，換他多在人間逗留24小時。
這樣的買賣，何樂而不為呢。
看著一臉釋然滿足的譚米米，他忍不住問：“真搞不懂你們人類，值得嗎？”
譚米米看著他，笑而不語。
X想，或許他永遠無法理解人類的感情。
但至少這兩個人，讓他稍稍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