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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9章 【五十】重啟計劃

  我寫道:我把身體還給你。


  這一次,她沒有猶豫地寫上:我不需要。


  我:為什麽?

  她:時隔50年,我發現我不能再心平氣和地麵對他,我不再那麽喜歡他,他的固執讓我害怕。


  我:也許是因為,你沒有陪他一起老去。


  她:也許吧。


  ……


  打開背包,將畫具拿了出來。


  我打開那人給我的東西,是那幅陳念一說沒有完成的《生》。


  畫上是一位具有柔潤肌膚的女性,體型豐·滿而圓·潤。


  她優雅自然,卻也世俗。


  在以珠穆朗瑪峰為背景下,曲線、弧線、折線,與之形成了和諧的呼應。


  整個畫麵被統一在淡藍色調裏,整個星河的亮光,照在女神豐·腴圓·潤的身體上。


  可惜,這幅畫缺了一點東西。


  我將它固定在畫架上,拿出了投影鋼琴。


  輕輕坐在凳子上,擺出要彈奏的模樣。


  我感慨,高科技果然好啊。


  “陳念一,你來啦。”我朝站在遠處的陳念一笑了笑。


  “張先生,很有雅致哦。”


  “是嗎?”


  我翹起了嘴角,“你為什麽這麽執著於這副《生》?”


  風太大,陳念一勾了勾耳邊的碎發,輕柔地聲音慢慢飄到我耳邊:“為了我爸爸。”


  我試了試這架鋼琴的音,說:“餘佳檸的頭,是你破壞的吧?密碼故意讓我看到,又故意讓我起了逃走的念頭,指引我來到這裏。”


  她家的那張報紙上,是一位姓陳的先生,畢生都在執著於絕筆之畫——《生》。


  我知曉,她從始至終將我複活,隻是為了完成這副畫。


  原來也不是為了我。


  “和我講講你父親?”


  她看著遠處的崖壁,目光哀戚。


  良久,才道:“沒什麽好講的。他一生對你的畫癡迷,極度執著於此。你沒有完成的《生》,是他一生的遺憾。”


  她的目光裏,隱隱含了些淚光,隻是風太大,始終沒有讓它落下的機會。


  “後來在這個地方,他待了幾個月,可是他覺得,他沒有資格替你代筆。他完成不了,所以他從這裏一躍而下。”


  “陳念一,你不必如此的。你和我直言,我一定會答應你。”


  她收起了臉上的哀慟,朝我漫不經心地笑了起來,“誰知道餘佳檸願不願意呢?萬一她告訴教授,那教授便能猜到,是我破壞了屍體。”


  我也笑了起來,大喊:“陳念一,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就將我意識消除,讓餘佳檸回去吧。”


  我子然一身,這天地浩大,自有我去處。


  可餘佳檸,是王教授畢生的執念。


  雖然王教授貪戀“我”,讓我惡心,但是我死了就好了。


  陳念一長長舒了一口氣,兩手插·進外衣口袋,笑道:“可惜了,他得知你跑了,受不了刺激就死了。”


  聲音穿過風聲,到我耳時,我心髒傳來劇痛,遍布四肢百骸,仿佛五髒六腑都要移位。


  我揪住胸口的衣服,彎了身軀,頭上漸漸布滿細汗。


  “更重要的是,他發現這具身體和腦袋,根本不完全匹配,隻是被強行換了數據。”


  此刻,陳念一笑得癲狂,“我爸爸屍體都找不到,連重活的機會都沒有!你們又憑什麽!”


  “還有哦。”


  陳念一又道:“你弟弟將重金投入ic總部的‘重啟2071計劃’,打算讓它一直繼續下去呢。”


  我扭過頭,不再看她,心中的哀慟仍在繼續。


  可手指卻按在了鋼琴鍵上,一首《愛之夢》緩緩流淌而出。


  連帶著我眼角不知是誰的淚,一同散在風中。


  這是餘佳檸為王教授彈的挽歌。


  一曲終畢,那顆心真的死了。


  她也死了。


  我伸手摸過脖子上,不知何時帶上的項鏈,將它扯下,用力扔了出去。


  他們之間的愛情就此埋藏吧。


  幹完這一切,我走向錯愕的陳念一。


  “為什麽這幅畫你沒有畫完?”她指著畫板厲聲詰問。


  “這就是我要告訴你的秘密啊,念一。”


  我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這幅畫,在我50年前就畫完了。”


  “不可能!”陳念一情緒失控,紅著眼眶朝我怒吼。


  我低眸看著眼前的畫,想起50年前,也是夜晚,隻是星空疏落,沒有如此璀璨。


  那日,我在這裏取景,遇到一個女人。


  身材很好也很有氣質,可她卻無不悲涼地說,她得了顱內腫瘤,她本來對這世間沒有留戀,可她遇見了他的先生。


  她先生很愛她,她也一樣。


  不過,這疾病終是要將她們陰陽相隔。


  我不知道怎麽安慰,因為我當時也是肺癌晚期。


  但我想為她畫一幅畫,在征得她的同意過後,我開始動筆。


  將她畫完,還差一些風景時,一個男人來找她。


  兩人相互擁抱在一起,許下真摯的諾言。


  是什麽呢?


  好像是50年後一定再見吧。我也記不大清了。


  我為他們的愛情感動,拿起畫筆,打算將最後的風景完成。


  可那女人走到我身邊時,卻說:“先生這片白留得好,是未知,也是希望。”


  “什麽希望?”我問。


  “生,生的希望。”那個男人緊握住女人的手,目光堅定。


  我又一次斟酌起我的畫。


  未完成的風景,尚無法與女人的柔美形成對比,也無法極致地展現人與自然的美。


  可是我不想畫了。


  這一點風景,留給看畫的人,去想象吧!

  即便站在同樣的地方,這風景在每個人心裏,都是不一樣的。


  這種欲說還休之感,倒也襯得世俗與生活相協調。


  我緩緩將這一切,講給陳念一聽。


  她早已跌坐在地,眉眼再也沒有彎成月兒,隻餘滿麵淚水流淌。


  我將那幅在達布拉宮畫的畫,拿了出來,放到她懷裏,而後緩步向前走去。


  背對著她,語氣難得地輕鬆:“陳念一,倉央嘉措離宮前說過,‘不要散失我的詩稿,來日還要交還給我的。’我想,離宮,其實也是他的一種解脫。”


  風掠四野,我縱身一躍,衣襟被吹地簌簌作響。


  這一刻,那個愛畫畫的張奕楠,真真切切地死了。


  可我覺得,這才是新生。


  在這項重啟計劃中,王教授想要複活愛人,我弟弟想要永生,陳念一想要完成她父親的執念……


  也許還有更多的理由,推動著它實施。


  ic總部的重啟2071計劃,應該會一直繼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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