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四十】月下猛虎
“哦，你問的是這個啊，當時我們決定製作的機器人……”
“快說！”我對著手機怒喊道。
“啊唔……前輩幫我們製作了劍齒虎的嘴部，因為我們總是達不到預計的咬合力。”
“做了幾個？”
“嗯～～我想應該是做了三個，一個競賽用、一個備用、還有一個是前輩自己做的便攜式的。”
“那個便攜式是什麽樣的？”
“跟麵罩差不多大，人戴上以後通過機關的操縱，就能得到與劍齒虎同樣大小的咬合力。”
“那它現在在哪兒？”
“在前輩那裏啊。前輩說他想留著做個紀念便帶回去了。那個……前輩他出什麽事了嗎？”
“小張他挺好，沒什麽事。隻是我突然感興趣了問問，謝謝你了。”
說完，我便掛斷了電話。
既然犯人的身份和作案工具，都已經確定了，那麽現在要推測的，隻剩下作案地點這一條了！
為了能夠集中思考問題，我將車停到了一旁，然後努力回想前兩起凶殺案發生的地點……
於慶吉的屍體，是在南麵的山頂上發現的。
他老婆的屍體，是在世麗酒店大樓的頂端發現的……
我記得沒錯的話，這兩個地方，應該都是被市民們，評價為中秋節賞月的最佳地點！
而排在排行榜頭名的是……
電視台塔塔頂！
想到這裏後，我迅速地啟動了汽車，然後往電視台塔全速駛去！
等到我氣喘籲籲地爬到電視台塔塔頂時，一個身穿虎紋衣服、頭戴老虎麵具的人，正靠坐在對麵的欄杆上。
他那戴在嘴上的特質麵罩，在圓月的照耀下，顯得格外地恐怖。
尤其是兩側長長的獠牙，更是讓人望而生寒！
“終於有見證人來了，那麽就開始吧！”
那個人說話的聲音無疑是小張，但是比平常要粗獷得多。
隻見他從欄杆上縱身一躍，落到了麵前的平台上，然後往一旁走去。
這時我才注意到，那裏放了一個大麻袋。
當他把麻袋口打開後，在月光的照射下我才看清，那個麻袋裏裝了一個活生生的人！
毫無疑問，這個人就是被小張從機場掠走的，王曉虎的父親！
他隻把王曉虎父親的腦袋露了出來，然後重新打牢了麻袋，粗暴地將他推倒在地，然後對著圓月發出了一陣虎嘯。
緊接著，他整個人都重重地坐在王曉虎父親的身上。
王曉虎父親那用膠布堵住的嘴，也因此發出了一陣悲鳴，然後開始向坐在他身上的那個人，乞求起來。
而那個人就像一隻抓到獵物的老虎一樣，張開了他那黑色的血盆大口，準備朝獵物的右頸處咬去！
“張立新！不許動！再動我就開槍了！”我掏出手槍，將槍口對準麵前那已化成惡虎的小張警告道。
聽到我這聲警告後，那個人的動作，突然地停了下來，然後慢慢地抬起頭看著我說：“我不是張立新，我是英雄泰格！張立新那個孬種，在我完成英雄壯舉之前，是不會醒來的！”
人格分裂！
當我聽到那個自稱為“英雄泰格”的小張，說的這句話後，我腦海裏立馬就蹦出了這個名詞。
在我接受PTSD治療的過程中，我曾多次聽我的主治醫生講過這種心理疾病，所以我想，我應該可以應付這種情況。
這樣想的我，衝著那個小張分裂出來的人格喊道：
“你說你是英雄？但你幹的事情都是反派才會幹的！你還什麽資格自稱是英雄！真正的英雄……”
“你懂什麽！”
那個小張分裂出來的人格，打斷了我的話，惡狠狠地對我說，“要不是有我保護他的話，張立新那個孬種怎麽會有今天！”
“要不是我替他解決到那些麻煩的話，他怎麽還能成為你那溫柔的部下小張呢？我告訴你一個秘密，當年將那個惡毒的女人推下車的，正是張立新。”
“那個膽小鬼，看著自己的母親被老虎分食，竟對老虎產生了崇拜的心理，把它當做解救自己的英雄！在那後不久，他便創造了我！”
說完，它又發出了一陣虎嘯。
“但是小張並不認為你是英雄。”
“你說什麽？”
說著，它就像發出威脅的老虎那樣凶狠地瞅著我，嘴裏不停地發出低鳴。
“小張曾對我說，他加入這行是為了成為英雄，如果他真把你當成英雄的話，他是不會想成為英雄的，所以你隻是他創造出來、和英雄相反的暴力人格罷了！”
“你胡說！”
話音剛落，它就奮力一跳，跳到了我的麵前。
然後，我整個人都被它撲倒在地，接著我感覺到，自己的右頸處，傳來一陣不能言喻的強烈疼痛！
就在我即將喪失意識的時候，我的耳邊傳來了一聲槍響。
……
當我再次睜開雙眼時，看到的是一處陌生的天花板，和一個掛著吊瓶的掛架。
我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右頸，但意外的是，我的右頸完好無損，倒是我的腦袋，傳來了一陣難以忍受的疼痛。
“世侄，你醒了？”
我的眼前出現了局長興奮的麵孔，“你可嚇死霍叔了！早知道這樣，我當初就算把你停職了也要阻止你調查那個案子！感覺怎麽樣？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
聽到局長這關心的詢問後，我輕輕地搖了搖頭說：“沒有，就是腦袋有些疼。”
接著，我又聲音微弱地問道：“霍叔，我這是在哪啊？”
“孩子，你現在是在醫院。”
“醫院？這麽說，我已經離開電視台塔了？”
“嗯！孩子你已經昏迷兩天了！醫生說，你今天要是再醒不過來就危險了！”局長不無擔憂地說。
“霍叔，你不是……”
我用手扶著纏著繃帶的腦袋，艱難地說，“你不是應該在老家的嗎？”
“嗯！前天接到小張的聯絡後，我就連夜趕過來了。你可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啊！你要是就這麽去了，我可怎麽跟我死去的師傅交代啊！”
“對了，霍叔！”
這突如其來的發力，讓我的腦袋又開始疼痛起來。
等到那致命的疼痛，消散過去之後，我才繼續說道：“霍叔，小張他怎麽樣了？”
“小張他受了點輕傷，沒事。他現在就在屋外，用不用我叫他進來？”
我微微地點了點頭，局長他便轉身往屋外走去。
在聽到小張隻是受了點輕傷後，懸在我心裏的那塊大石頭才算是落了地，我生怕那一聲槍響，奪走了小張的性命。
“頭兒，你醒了！”小張腳步輕鬆地走了進來。
就如局長說的那樣，小張除了脖子上纏了一層紗布外，全身上下，都沒有什麽肉眼可見的外傷。
奇怪，小張的脖子怎麽會受傷？應該是我的脖子……
就在我試圖回想起，在電視台塔上發生的事情時，一陣強烈的頭痛，讓我不得不放棄。
跟小張一起進來的，還有我的主治醫生。
“頭兒，不好意思，這是例行公務，我想你應該能理解吧。”
說著，小張掏出了一副手銬，將我的左手，拷在了病床的護欄上。
我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一旁一臉憂傷的小張，“這……你……”
就在這時，局長從屋外走了進來。
於是，我顧不上強烈的頭疼，對局長大喊道：“霍叔！他們搞錯了！要抓也是抓小張啊！抓我幹什麽啊！”
我用力掙了掙左手，將整張病床都掙得叮當作響。
“世侄，你別激動，這對你的傷不好。”
“是啊，頭兒，你要是把傷口給撐開就不好了。”
“霍叔，快給執法局打電話！讓他們抓住小張！他就是那兩起凶殺案的凶手！”我不顧局長他們的勸慰，依舊情緒激動地大喊道。
“頭兒……”小張不無憐憫地看著我。
“還是讓我來揭開謎底吧！”
這時，我的主治醫生開口說道，“那兩起凶殺案的犯人，並不是張執法者，而是你！”
“你胡說！”
我對著正用手指指著我的主治醫生怒吼道，“難道你們都被他洗腦了嗎！我明明在塔頂，看到了化身成月下惡虎的小張的第二人格！你們為什麽還要懷疑我呢？”
“你確實在塔頂上，看到了化身為月下惡虎的張執法者。”
我的主治醫生從容地說，“但你看到的，都是你的其他人格，製造出來的幻象而已。”
“我的……其他人格？”就在這時，我的腦袋又傳來了一陣劇烈的頭痛。
“嗯，是的。”
說著，醫生從他那隨身攜帶的公文包內，拿出了一個文件夾，“這些是你這幾次所做的PTSD測試，從結果上看，你的PTSD已經複發了，而且還誘發了一種新的心理疾病——人格分裂。”
“人格分裂？我？真是愚蠢！”
我躺在床上大笑起來，“雖然我最近又感覺到了老虎在我身後跟著我，但這隻能說明，我的PTSD有複發的跡象，說明不了我患上了人格分裂。”
“那我問你，你最近有沒有出現過記憶跳躍的情況？”
“記憶跳躍？”
“就是某一時刻，你突然覺得，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某處，或是完全沒有做過某事的記憶。”
“這不是很多人都經曆過嗎？”我不解地說道。
“那我換種說法問你。”
醫生將文件夾放回到公文包裏說，“你為什麽每一次，都能第一個趕到案發地點？”
“那還不是因為我在巡邏的過程中……”我本來想說，我在巡邏的過程中，接到了報警電話。
但是我怎麽也想不起，我有接過電話的記憶。
“是不是覺得自己的記憶缺失了一部分？”醫生那炯炯有神的小眼睛，透過眼鏡看著我說。
雖然有些不甘心，但我還是點了點頭。
“頭兒，我們已經查過了案發地附近的監控了，你的車總是在案發前幾個小時，就會出現在監控畫麵裏。”這時，小張插話道。
“即便這樣，也不能確定我患有人格分裂。”
我忍著頭痛說，“對了！你們有沒有調查小張的住所，我就是在那裏，找到老虎麵具和帶有虎紋的衣服的！你們去他的住所，便一目了然了！”
“那個住所，是你另一個人格租的。”醫生淡定地說。
“胡說！那怎麽可能是我租的！我在那裏，可是見到了吳清芬的兒子！”
“頭兒，曉虎他一直都是你照顧的。”小張說這話的語氣，有些悲傷。
“怎麽可能！他明明都是你一直照顧的！你不是每個月都會去看他嗎？”
“頭兒，那也是你幹的。”
“放屁！”
“嘛嘛嘛，你不記得了也是正常的。”醫生插話道。
“畢竟你的身體中，存在著兩個以上的不同人格。”
說完這話，醫生看了看我。
見我沒有什麽過激的反應後，他便接著說了下去：
“據現在所知，你現在的身體裏，至少存在三種不同的人格：一個是現在的你，也就是本我。”
“第二個是你的暴力人格，也就是這兩起凶殺案的凶手。”
“最後一個，是讓這一切看起來，都十分合理的第三人格。”
“你們三個共用同一個身體，你的本我人格，卻不知道其他兩個人格的存在，所以就導致了你這種記憶跳躍的現象發生。
“而之所以你會發生人格分裂，是因為你之前調查的那個案子，勾起了你掩埋多年的記憶，以及你內心深處，對張執法者的嫉妒。”
“我嫉妒小張？”我不解地問道。
“嗯，可能你自己沒有察覺，但你的另一個人格，把這點表現得淋漓盡致。”
醫生接著說，“你還記得你在那個房間裏看到的嗎？是不是隨處都可見到動漫光盤，以及模型手辦？”
聽到醫生這麽說之後，我想起了之前在那個房間裏看到的情景。
於是，我朝醫生點了點頭。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些東西都是張執法者的喜好吧。”
說著，醫生向一旁的小張，投去了詢問的眼神。
小張迎著醫生投來的眼神，點頭說沒錯。
得到小張的答複後，醫生滿意地繼續說，“起初，你隻是羨慕張執法者，羨慕他可以那麽輕鬆善良地活下去；然後，你對張執法者的生活方式產生了嫉妒，嫉妒他可以不用背負沉重的回憶，就就能生活下去。”
“再然後，你對張執法者的嫉妒之情，升級為了仇恨，你希望張執法者能就此消失；最後，你對張執法者的仇恨，轉化成了占有，你渴望能變成張執法者，然後像他那樣輕鬆地活下去。”
“這個時候，你想起了張執法者曾經對你說過他的夢想，於是，你覺得如果你能將張執法者的夢想，搶過來實現的話，你就能變成他。這個想法，為你創造出第二人格提供了契機。”
“而直接導致你創造出第二人格的原因，是王曉虎的悲慘經曆。在得知王曉虎長期被他的姨媽和姨夫虐待後，你想起了自己的悲慘童年。”
“於是，你為了能幫助王曉虎，擺脫他姨夫的虐待，成為了他所期盼的英雄！你創造出了充滿暴力與野性的第二人格——泰格！”
“你的第二人格泰格，為了更好地完成他成為英雄的使命，他開始像電影裏的那些超級英雄那樣，為自己準備服裝和裝備，在特定的時間消滅掉他眼中的反派。”
“而且要有一兩個目擊者的情況下，他才會動手；因為英雄的事跡，需要有人傳頌。”
“在你的第二人格，殺掉王曉虎的姨夫和姨媽後，他又把下一個目標，定為了張執法者。”
“可是，張執法者既不是欺負王曉虎的人，又不是罪惡滔天的罪犯，這就讓他很難被你的第二人格定義為‘反派’。”
“於是，為了給張執法者標上‘反派’這個標簽，而且還要讓這一切看起來十分合理，你創造出了你的第三人格。”
“你的第三人格，成功地通過對張執法者的模仿，讓你的本我自然而然地就把張執法者，當成了這兩起凶殺案的凶手。”
“也就是說，他成功地給張執法者貼上了反派的標簽。為了使這一標簽貼得更牢固些，他還讓你的第二人格，掠走了王曉虎的父親同時，也是想讓他當做見證人。”
“可是麵罩的信息，是小張的後輩告訴我的，難道說，小張的後輩是我幻想出來的嗎？”我越是聽醫生的解釋，就越覺得頭痛。
“不，頭兒，我的後輩是真實存在的，他隻是來執法局，還我借給他的漫畫而已。”
“這不可能，我之前還給他打過電話呢！
“頭兒，我們之前查過了你的通話記錄，你最後打出去的那通電話是空號。”
“這一切，都是你的第三人格為了欺騙你的本我人格，所做的障眼法。”
醫生接過小張的話，說：“要不是支援警力及時趕到，張執法者，恐怕早已喪命於泰格的手中了吧。”
這麽說，這就是為什麽我頭部受傷，而小張頸部受傷的原因了。
我扶著腦袋想道，然後抬頭看向小張說：“那你是怎麽找到我的呢？”
“直覺，頭兒。”小張朝我微微地笑了笑。
聽到小張這個回答後，我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對醫生問道：“那我會受到什麽樣的刑罰？”
醫生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眼鏡，回答我說：“殺人的是你的第二人格，所以你不負刑事責任；但是你要被強製收留在精神病院內。”
我點了點頭，然後躺在床上，失神地望著已被夕陽染紅的天花板。
緊接著，一些如同雪花般的記憶畫麵，開始浮現在我的眼前：
發火的母親、沉默的父親、客廳中破碎的花瓶、播放著動畫片的無聲電視、空中不斷揮舞的拖鞋和皮帶、以及那天跟母親去動物園的情景……
啊，我想起來了，母親掉入高台下麵，不是因為事故，而是我在後麵推了她一把……
啊，我又想起了，我是多麽地崇拜那隻死死咬住母親脖頸的老虎啊……
原來，那個在月下化成惡虎的人，真的是我……
就在我這麽想的時候，我的腦袋又傳來了劇烈的疼痛，而且一陣比一陣強烈！
我無比痛苦地蜷縮在床上，眼前的畫麵，也因此變得天旋地轉起來，我也因此深深地墜入到無夢的長眠之中了……
……
病房的房門，剛一打開，坐在門外座椅上，悠閑地蕩著雙腿的王曉虎，立馬從位置上跳下來。
跑到剛從病房出來的張立新他們身邊問道：“怎麽樣？他睡著了嗎？”
“嗯，睡著了。”
醫生點著頭答道，臉上還掛著喜悅的笑容。
“他真的不會再醒來了？”張立新一臉擔憂地問道。
“醒了再讓他睡唄！”
老霍不以為意地說，“雖然損失了幾個兄弟姐妹，但是現在，咱們可以隨意使用這個身體了！”
老霍的話音剛落，其他人就爆發出了陣熱烈的歡呼。
接著，他們與等在一旁的白冰、按摩店老板娘、房東、韓衛朝、以及那個張立新的後輩會合。
然後“他們”邁著歡快的步伐，走出了醫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