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求情
桌案前,蘇清根據每個工人的傷勢仔細計算著銀兩,生怕漏掉一個。
工人大都傷在頭上背上,大夫叮囑每天按時換藥,痊愈前不得幹活,休息調養的錢她理應出才是。
“蘭菊。”蘇清朝外喚一聲,隻看見蘭菊小跑著進來。“能不能幫我把這些錢按這個單子分給受傷的工人?別漏掉了,我這兒還需得算銀子,一時半會兒還走不開。”
說完蘇清拿出準備好的錢袋遞給蘭菊。
“蘭菊接過錢袋,依舊站在原地,猶豫了半天才小聲說道:“裏正在門外等了半天了,要讓他進來嗎?”
裏正哩,往日在青山村亦是大人物了。
但如今卻這般站在門外,不用想也知道定是為了陸嬌一事。
蘇清手上一頓,轉過頭去:“嗯?他怎麽不進來?”
縱然知道是為陸嬌的事來的,但裏正之前也處處幫助維護過她,若是讓人在外麵好等,未免太失禮數,她這心裏也過意不去。
平心而論,她是個有一碼歸一碼的人。
雖然不喜陸嬌和鄭氏,但對於裏正,她還是很尊重的。
否則也不會容忍陸嬌一而再再而三的搞事情了。
“或許是知道你在忙,就沒有讓我叫你,說等你忙完再說也不遲。”蘭菊坦言,她也是幾次想請裏正進來,但是他執意在外麵等。
蘇清應聲,放下了手中的賬,起身出去迎接,隻是短短些許日子沒見,裏正瞧著竟然蒼老了些,而其原因,想必也是因陸嬌。
她一邊向裏正問好,一邊帶人走了進來:“陸叔怎麽不說聲,我一忙就沒個時間。”
“不不不,是我冒昧。”裏正一進門便謙卑地笑著,到底是自家的女兒惹了別人,捅出來這麽大個簍子,今日本為求情而來,自然毫無底氣。
“請坐。”蘇清站起身來,示意一下了自己對麵的凳子,待裏正坐下後便也不繞彎子了,倒了杯水放在裏正身邊的小方桌上,“我沒猜錯的話陸叔也是為了陸嬌的事而來?”
這幾日鄭氏還是不死心,隔三差五的來一回,隻是一見到鳶歌,瞬間便不鬧,乖乖回去了。
這倒好,反而是裏正親自上門跟她說情了。
蘇清坐在隔壁的椅子上,低了頭自顧自的思忖,牢獄之災的確是要消磨半條人命,陸嬌又是個姑娘家。
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想輕易饒了她。
若是輕易的放過陸嬌,工坊裏的那些人她又該怎麽交代?
況且,既然陸嬌敢囂張鬧事,就要有承擔這個代價的心理準備。
被蘇清依一下子說穿,裏正顯得更不好意思了,拿出兜裏的錢袋,輕輕地放在蘇清麵前。
“我知道嬌兒驕橫闖禍,傷了不少人,這些銀子勞煩姑娘代我分發給受傷的村民,如此,我的愧疚也能減輕些。”裏正徐徐說道,眼瞼始終垂著。
若無意外,蘇清會是他的侄媳婦。
但偏偏他的侄子是“陸昊”,他無法在“陸昊”麵前拿長輩威風,更沒辦法在蘇清麵前長輩自居,反而言語間多了幾分客氣。
“嗯,陸叔的心意我會帶到的。”蘇清沒有推辭,但也沒有伸手去碰那些銀子。
“嬌兒在家過於嬌慣,做出這等事,是我這當爹的沒有教好,我在這裏給姑娘賠個不是。”裏正說完,當真站起來準備給蘇清行禮。
“陸叔起來吧,我擔不起。”蘇清從椅子上站起,用手將裏正給扶了起來,臉上依舊是沒什麽波瀾。
裏正眼睛有些紅,神情疲倦,看得出來一連好久都沒有休息好。
“這事是嬌兒的不是,她也確實罪有應得,但是我畢竟隻有這一個女兒,實在不忍心。”
話說到一半,忽然停止了,他歎了口氣,頓了良久,還是懇求道:“希望姑娘大人有大量,你看在昊兒的麵上也好,體諒我作為父親的一片苦心也罷,不奢求姑娘能原諒她,讓在在牢裏待半月長個記性也好。半個月,也夠嬌兒徹底銘記這回的教訓了!”
蘇清默然,並不作答。
固然裏正的話言辭切切,讓她有些許動容,但陸嬌卻不隻是損害她的利益。
若輕饒了她,也對不起那些受傷的工人。
“陸叔,陸嬌不僅砸了工坊,還傷了人。”蘇清正聲提醒。
話音剛落,裏正頓時連聲保證,“工坊受傷的人,我必定帶嬌兒親自登門致歉,等嬌兒出來後,我一定看顧好她,絕不讓她再出去惹是生非。”
活了大半輩子,這還是他第一次對人這般低聲下氣。
“好。”略一思忖,蘇清終於還是應了下來,裏正已經如此,她也沒必要再揪著不放。
至於陸嬌,半個月的牢獄之災,應該會給她個深刻的教訓。
若還不能,就別怪她了。
如今她這麽爽快的答應,不是因為她聖母,而是因為顧念著昔日裏正給予的情分。
裏正一聽蘇清點頭,激動整個手都在顫抖:“多謝,多謝姑娘!”
“陸叔先別急著謝,我雖是苦主,但減刑之事,卻不一定能成,所以……”
蘇清話說到一半,至於能不能領悟便是他們一家子的事情。
這種事,她固然能輕易辦成,卻不得不作一番提醒。
否則,若是陸嬌出來繼續搞事情,也是麻煩。
裏正頓時便清楚了蘇清的意思,連聲道:“嬌兒若是再犯,我這做父親的,親自把她提到衙門去,以泄眾怨。”
蘇清點頭,有了裏正的保證就沒問題了。
……
陸家。
鄭氏聽著裏正轉述蘇清的話,神色驚愕,“那賤……清丫頭答應了?”
鄭氏本來想說“賤丫頭”,卻被裏正一個眼神給瞪了回去,鄭氏自然不敢多言了。
“以後你說話得注意點,這次是她賣了我們人情,你以後好好教導嬌兒,莫要再害了她。”裏正不想讓舊事再犯,索性一次將話說個明白,從前就是自己太慣著這母女倆,才會讓她們犯下這麽大的錯誤。
鄭氏不敢跟裏正抬杠,憋著悶氣,嘟囔了一句:“是。”
“半月後,我們再去衙門接嬌兒吧。”裏正喝了一口茶,淡聲說道。
“什麽?!”
鄭氏馬上就翻了臉,為什麽還需要過半月,現在不行嗎?她恨不得現在就跑去縣衙!
裏正忍不住再次瞪了鄭氏一眼,隨即搖頭,“我剛剛說的話你全沒聽進去,蘇姑娘給了我們這麽大的情分,我們理應給蘇姑娘誠意,再等半月,也是給工人的交代!”
“可咱們女兒在牢裏受罪呀,你這個父親,還……”鄭氏趴在桌子上哭哭啼啼的,一邊兒哭還一邊錘桌子,“老天爺啊,倒不如收了我的命去換嬌兒出來算了!”
裏正頓時砸碎了杯子,從椅子上站起來:“你哭,繼續哭,我決定的事情不會再改!”
說完,裏正索性不再理會她,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