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衝喜2
蘇家往上不知幾代的老祖宗是中舉做過官的，即便如今的蘇家早就沒落得和普通莊戶人家一般，靠著種田過日子，但蘇家老爺子還是極為看中臉麵門楣，甚至傾盡全家之力送四兒子進學。
即便這位四叔已經二十又五，仍舊隻是個童生。
老太太也是重名聲的，尤其是在這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的鄉下地方。
“有什麽話，都進屋裏說，說完把雞喂了就都做飯去，你們男人過會子就該回家了。”
冬天地裏基本沒有莊稼，鄉下人家為了謀生，隻能去做些零散工賺幾個錢，正巧鄰村有親戚修新房，蘇家的男人們都去幫工，連帶著老爺子都去了。
老太太說完就被老三媳婦吳氏扶著進了堂屋，一直在東屋看熱鬧的老大媳婦餘氏也趁機溜了進去。
丟了諾大臉麵的張氏恨恨的瞪了蘇清幾眼，低聲罵了句：“小賤人，你等著！”
老太太可是拿了聘禮的大頭，要她幫著蘇清那是絕無可能的。
說來那隔壁村的李家出手當真闊綽，就為了給一個快入土的老頭子衝喜，竟拿了足足三兩銀子！
要知道鄉下的普通人家，人丁若少些，二三兩銀子就是一年的開銷。
老太太拿了二兩銀子走，就算隻剩下一兩銀子也足以讓她高興了，尤其是沒有這個醜八怪礙眼，她心裏也舒暢。
蘇清自動忽視掉張氏，抬步便朝著堂屋而去。
既然她用了這副身體，自然是要解決掉所有的後顧之憂才行。
蘇家的房子有些年頭了，是呈四合式的房子，雖也是土牆瓦房，但在整個村內，也算是極好的。
堂屋在挨著老太太老爺子居住的正屋位置，東屋是最大的，便由老大和老二兩家所住，雖擁擠些，也勉強住的下。
蘇清一家則住在南屋，因靠近大門，故而地方較小，尤其是蘇清住的小屋子旁邊還挨著豬圈，冬天尚可，一到夏季，那味道便足夠刺激了。
至於屋子不大不小，地理位置也不差的西屋，那自然是蘇家唯一的讀書人蘇長安所住，即便他尚未娶妻，但為了學業，依舊能單獨擁有一間屋子。
蘇清一進堂屋，便瞧見老太太正盤腿端坐在堂屋的炕頭上，素來性格軟弱些的老二媳婦吳氏正在為之倒水，其間，還暗暗遞出了幾個擔憂的眼色給她。
至於老大媳婦餘氏則坐在一旁，將手揣進衣袖，待瞧見蘇清進來，便揚聲譏笑：“喲，我今日可瞧見了，清丫頭能耐著哩，都敢動手打人了，這要是擱我家，那誰還不是老子娘讓嫁誰就嫁，哪有半大姑娘做出這種事的？”
張氏和餘氏素來不和，一個好吃懶做，一個攀高踩低，極其重利，但兩人都潑辣是真的，隻這件事上，卻出奇的沒有爭鬧。
張氏舉起手，抹了一把並不存在的眼淚，尖聲道：“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她喂大，雖說不是親生的，也當我肚子裏爬出來的一樣，誰知道現在長大了就不認我這個娘了，前些日子還與人私奔，今兒個又打了李家的人，要是傳了出去，還說是我不會教娃哩！”
蘇清淡然的瞧著張氏做戲，麵上雖無波瀾，心裏卻早就臥槽臥槽的了！
你特麽才是吃屎尿長大的！
就算這不是她的身子，但還是隔應的她一個激靈！
“清丫頭，你真的打了李家的人？”老太太皺著眉頭，她沒有看見蘇清打人的一幕，卻將李家人臨走時丟下的話聽了個清楚。
“娘，那可不是，大家都瞧見了，那李家的人腿都瘸著哩！人家說了，要蘇家賠，可咱家哪有錢啊，要我說，咱們把清丫頭給送過去，三弟家再好生賠個禮道個歉的，這件事也就過去了！”
餘氏撇了撇嘴，趁機提議，雖說看熱鬧的心理占據了大半，但若真是讓蘇家賠錢，她還不得心疼死？
現在蘇家是老太太管家，家裏的錢都握在老太太手裏，說到底，那錢可是有他們大房一份的，要是用來填補三房的缺，她是死活不幹的。
張氏知道餘氏的主意，但也難得沒反駁，當即點頭表示同意，“是這個理，我們今天就把人送過去。”
兩人一和一說，倒像是絲毫沒將蘇清的態度放在眼裏。
老太太依舊皺著眉頭，但臉上的神情卻顯然是同意了餘氏的說辭，隨後才將目光移向蘇清，“清丫頭，你娘和大嬸說的對，你前日裏落河想必是招惹了髒東西，所以現在才魔怔了，李家肯定不會計較，既然已經說了親事，就斷沒有退婚的道理，否則蘇家的名聲怎麽辦？”
尤其是小兒子蘇長安再過三月就要府試了，決不能因為這點破事壞了蘇長安的大事。
蘇清眸光微亮，心中不由暗歎這老太太還真瞎說對了。
原主因為投河自盡，可不就是招惹上了她這個來自異世的靈魂？
心中略略腹誹，麵上卻一改之前強勢的姿態，故作無辜的抽噎起來：“阿婆，我不嫁給李家就是為了蘇家的名聲考慮啊！”
“胡說八道！”還不待老太太發話，張氏就先忍不住打斷了，尖銳的聲音隔著簾布院子裏都能聽見，“你就是不知廉恥，心裏還惦記著趙林那小子，可惜人家看不上你，我好心給你說門親事，你還死活不同意，咱家聘禮都收了，你要是不嫁，那傳出去還不都得戳我們蘇家的脊梁骨啊！”
“就是，說起來咱家翠妹子和秋丫頭也都快說人家了，要是因為這件事給耽誤了，那就不該了。”大嬸餘氏隨即連聲附和。
蘇翠是老太太和老爺子的老來女，現今已經十九歲了，早就是可以說親的年紀。
蘇秋是張氏的閨女，也就比蘇清小了一歲。
老太太不是很關心蘇秋這個孫女，畢竟又不是孫子，整個蘇家孫女還真不算少，但從她肚子裏爬出來的閨女，可就隻有蘇翠一個。
除了蘇長安，也就蘇翠最讓她掛憂。
念及此，老太太也就不想再聽蘇清說了，當即歎了口氣，故作和藹的道：“清丫頭啊，你也聽見你大嬸說的了，你一直就是最懂事的，一定也不想影響了你五姑和妹妹們的親事吧？”
蘇清唇角微撇，心中一萬頭草泥馬飄過，但麵上還得故作無辜姿態，低聲抽噎，“阿婆，爹說四叔很快就要去府試，李家村離縣城又近，要是四叔的同窗知道我被賣給李家，還當是蘇家養不起女兒哩，四叔豈不是也要被同窗非議？”
“我呸！”張氏聞言，驟然跳出，指著蘇清就是一頓怒罵，“你個死丫頭，什麽叫賣？你一個鄉下丫頭知道什麽？要不是瞧你身子還幹淨，連人家李家都嫌棄你，還多虧了我給你說好話才求來這門親事的。”
“既然這親事這麽好，那不如就讓蘇秋去吧，反正聘禮已經收了，嫁誰不是嫁？若真將二妹嫁過去，想必李家會更滿意的。”
蘇清停下了抽噎，聲音卻還帶著哭腔，帶著沙啞的聲音略略顫抖，但一言一詞說的認真極了。
瞧著張氏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餘氏心裏都快笑出花了，“我看清丫頭這主意不錯，要真是將秋丫頭嫁過去，那李家肯定啥意見都沒，指不定連聘禮都要添哩！”
“你胡說什麽！我的秋兒怎麽可能嫁給李家？你怎麽不把你的女兒嫁過去！”張氏氣的暴跳，若非顧及著老太太還在，恐怕就直接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