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戰則戰也 第十五章 致命的問題
我想，除了這四個字，應該沒有什麽好的詞匯可以形容司徒不樂這次身入敵營的舉動了。
機會是相互的，老天爺是公平的，大廈雖能將傾，可狂瀾亦能力挽，司徒不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勇氣固然可嘉，但也著實凶險，可奉天狼等人若是因此就暗暗自得，覺得己方勝券在握，那待時機一到，被司徒不樂翻盤絕殺也並不意外，所謂人生，就是處處充滿機遇，處處充滿選擇，一步都大意不得，然隻要不死，又隨時隨地可以卷土重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朽木之炭，亦能複燃，這人生，端的是奇妙無比又精彩絕倫，與君共勉！
奉天狼似乎是勉到了，於是在通往大本營的路上，他向司徒不樂提出了一個致命的問題：“不樂，你的那些同伴，是不是不想讓你過來當人質啊？”
這是一個圈套，赤裸裸的，司徒不樂不管回答是與不是都不對，是的話，為什麽還要過來？不是的話，誰信呢？如此難纏的問題，若換成旁人早慌了，然司徒不樂何許人也，聞聽此言，麵色分毫不改，微微一笑，便徑直答道：“二爺爺見諒，孫兒的那些同伴都是性情中人，我與他們乃是從大風大雨中一路走過來的，革命感情十分深厚，故在他們的立場下，自是擔心孫兒到您這裏來當人質，此乃人之常情。”
“然一碼歸一碼，他們擔心，是不知者不怪，您要是擔心，孫兒可就有些傷感了，畢竟咱們是什麽關係？就衝這一句二爺爺，您老人家也不會對我怎麽樣的，此次到您這裏，表麵上是來當人質，其實跟觀光旅遊差不了多少，難道不是嗎？”
嘿，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轉眼間，奉天狼的圈套就被司徒不樂輕鬆化解了。這混蛋三言兩語下來，既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反而倒戈一擊談起了感情，這下子難題來到了奉天狼這邊。其實一直以來這個難題就困擾著奉天狼，那就是司徒不樂的身份，誠然，他是大太王朝的財政禦史，可與此同時他也是自己結拜大哥的親孫子啊，這日後若真是生了什麽變故，試問奉天狼怎麽好意思對司徒不樂下手呢？
沒錯，身為三軍統帥，奉天狼是要有心狠手辣的堅毅，大義滅親的決心，但另一方麵，奉天狼也想要點臉，因為在這個時代，奉天狼也算是個人物。
他身為十三反王之一，當年跟隨太世祖蕭奕峰南征北戰，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曆經九死一生之境，方開創了大太王朝，縱然之後發生了某些尷尬的事情，但在那塊開國元勳的豐功碑上，奉天狼也的確是有資格添上幾筆，故千百年後，是注定要青史留名的，可現如今，奉天狼晚節不保的機會來了！
可能看到這，有些人會有疑問，因為奉天狼這個人早已背叛了大太王朝，還有何晚節可言？其實這個說法不能說對也不能說錯，奉天狼是背叛了大太王朝，可當年的情況對他而言，背叛也是一條路，狡兔死走狗烹嘛，奉天狼也多多少少有些無奈，可現在他要是把司徒不樂殺了，那奉天狼在曆史上的名聲估計就臭了！
理由很簡單，因為曆史本身是枯燥的，是乏味的，是並不吸引人的，所以在曆史中，最吸引人的往往不是這個人的偉大成就，而是這個人的八卦和愛好，比如曹操，很多人都知道他狹天子以令諸侯，但更多人知道他好人妻；比如項羽，很多人都知道他破釜沉舟的故事，但更多人知道他力氣大；還有韓信，很多人都知道他攻必克，戰必勝，但更多人知道他當年曾遭受胯下之辱。
這就是人們喜歡的曆史，哭笑不得，又不能不接受，所以奉天狼不能殺司徒不樂，或者說不好對司徒不樂下手，畢竟他是一個老前輩，前幾年剛過古稀的老前輩，而司徒不樂則是一個晚輩，一個現今不過二十二歲的青瓜蛋子，再加上司徒昊這層在關老爺像前發誓結下的關係，奉天狼若殺了司徒不樂，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不義之徒，毫不要臉的老王八蛋，故奉天狼心裏對司徒不樂其實是有顧忌的，換句話說就是如果可以，他才懶得殺司徒不樂呢，可怕就怕這孫子不老實呀！
所幸，司徒不樂很老實，一口一個二爺爺叫著，從神情到舉動無一不是謙卑至極，就是話裏藏刀，讓要臉的奉天狼有些狼狽，“哈哈，那是自然，不樂你放心，等到了營帳，你想吃啥喝啥直接下命令就行了，在二爺爺的地盤，你的地位跟小孝一樣。”
“多謝二爺爺。”司徒不樂趕忙拱手稱謝。
一旁的奉小孝看到這，心裏的苦就別提了，可到這個份上他也不好說什麽，否則就是拆自家爺爺的台，但心念轉動之下，他發現了一個問題，“哎，大表哥，不對啊！”
“怎麽了？”司徒不樂偏頭望去。
奉小孝臉上洋溢著壞笑，“大表哥你看，既然你的同伴們不同意你來這當人質，那為何剛才你離去之時他們並無不舍呢？小孝不才，剛才趁機觀察了一下，他們臉上的表情雖有擔憂，可總體來說還是略顯平淡的，您真的與他們有深厚的革命友誼嗎？”
俗話說得好，虎父無犬子，那麽按照血緣關係來講，虎爺爺也該無犬孫子。奉小孝這個小狐狸，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呀！
司徒不樂險些被嚇出了一身冷汗，他哪裏會不明白？奉小孝的話明麵上是調笑，覺得關易等人與自己之間的關係並不那麽友好，暗地裏卻是懷疑，強調關易等人的反應著實平淡了些，仿佛是有恃無恐，那麽他們為何有恃無恐？自然是自己這個當事人給他們打了一針強心劑，也就是說，奉小孝已經在懷疑自己這次來當人質的動機不純了！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奉小孝的一句話立馬引起了奉天狼的警覺，老家夥在腦海裏頭回想了一遍，登時眸光一閃，確實，司徒不樂身後那幾個人的反應平淡了些，難道在離別之時，司徒不樂跟他們說了什麽？
思極至此，奉天狼眉頭一皺，但麵上的微笑卻愈發燦爛了，“嗬，不樂，依二爺爺看，你那幾位朋友可不太講義氣哦！”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人生最艱難之事莫過於當你千辛萬苦的跨過一道難關，準備品嚐勝利的果實時，突然間一道更為困難的難關就出現在你麵前，讓你毫無防備又措手不及！
司徒不樂就正麵臨這樣艱難的處境，更要命的是他還沒有時間去做那個心理準備，奉小孝和奉天狼的話剛說出口，三秒之內，司徒不樂就必須要給出他的答案，否則就是慌張了，混亂了，而這樣的表現在麵前這一老一小狐狸麵前，無疑是自己宣判自己的死刑，到時候，奉天狼就是再顧及自己的名聲，也不得不對司徒不樂下黑手了，畢竟比之將來，人還是要活在當下的。
然就在這萬分危急之際，司徒不樂還是交出了一份完美答卷，“聖命難違，他們又能如何呢？”
嘿，當真是一山更有一山高，惡人還需惡人磨，司徒不樂這句話說得太有政治水平了，不僅是絕處逢生，還變相給奉天狼吃了一顆安心丸，隻因那四個字——聖命難違！
是啊，皇上都發話了，關易等人就是再不願意又能怎麽辦呢？正所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嘛！
這句話，奉小孝還需要細想片刻，但奉天狼卻是一下子就明白了，也是一下子就鑽進司徒不樂的圈套了，因為這句話的前提條件是聖命，可蕭禹有下過這個聖命嗎？沒有啊，至今為止所有的一切都是司徒不樂自編自導自演出來的一場大戲，所謂的和談交易根本就不存在，但我們知道，奉天狼不知道啊！
本來老家夥還有些懷疑大太王朝那邊真的那麽大度要跟他們幽州和談，現在卻是完全信了，哦，怪不得司徒不樂身後那些人的反應那麽平淡，原來是哀莫大於心死了，這個和談，真的是皇帝小子的主意啊！
既如此，我還有什麽可懷疑的？就是司徒不樂本人不想和談這回也不行了，那抗旨不遵可是要殺頭的，他肩負和談重任，一舉一行都代表著他們的皇帝，若是心裏敢打小九九，破壞了此次和談，他的人頭首先就要落地，哎呀，這麽看來，我這孫子現在跟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啊！
刹那間，奉天狼笑了，十分舒心的那種，這一次，他終於不再懷疑司徒不樂，這一次，他終於能滿懷信任的好好看看司徒不樂，這一次，他真的錯到底了！
當然，也不能說奉天狼是老糊塗，要怪隻能怪司徒不樂把戲演的太好了，可謂是首尾相連，承上啟下，無縫銜接，一點毛病沒有。而奉天狼這邊要說有錯，就錯在他太小看自己這位世孫了。
因為司徒不樂這家夥膽子實在大的出奇，試問這樣的一場戲，換成他人誰敢去排？奉天狼一味的覺得司徒不樂不敢抗旨不遵，哪曾想這家夥早就假傳聖旨了？要知道，抗旨不遵隻是殺頭，假傳聖旨則是全家抄斬，而以現在的情況來看，和談一事已然是瞞不住的，到時，司徒不樂就是將幽州叛軍打敗，日後也難保不被清算！
不過那些事離現在終歸太過遙遠，而搞定奉天狼也隻是司徒不樂的第一道難關，接下來到了幽州大營，才是真正凶險的時刻，因為有個人早已潤好嗓子等候著他的大駕光臨！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蘇讓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