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6 別那麽假惺惺
“依你看來,要如何?”中年人忽然道。
白若寒連忙垂首,卻道:“陛下恕罪,臣不敢妄言。”
“不要那麽假惺惺了。”朕讓你說,你盡管說便是,養著你們,便是為朕分憂的,你說這也不敢說,那也不敢說,就和朝堂之上那一幫虛偽的老頭子們有何區別?朕養著你,還有什麽用處?”
這容色蒼白的中年人,竟然是皇帝。
而他身邊的自然便是白若寒了。
當今之世,還有人能夠讓白若寒露出這一副卑躬屈膝、小心翼翼的姿態,想來除了皇帝之外,也不做第二人想。
白若寒聽聞,臉上的恭謹之色,卻是又重了兩分,說道:“是臣淺薄了,陛下恕罪,依臣看來,陛下若覺得不放心,那不妨就把人召回來,瞧一瞧也就是了。”
皇帝卻在這個時候瞟了他一眼,卻並沒有說話,隻是指尖握進了茶盞,良久方才抬手,將那已經有一些涼了的茶水一飲而盡,卻像是將心中的抑鬱不平之氣,都給強壓了下去一般。
竹簾之外的酒樓大堂之中,卻又傳來說書人的聲音,聽得眾人大是喝彩,直呼過癮。
“那之後呢?又如何了?”眾人迫不及待的問道。
又有人讚歎道:“武陵王殿下不愧是武陵王殿下!名門之後,英雄出少年!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要了那赫連拓的狗命!竟然就這樣輕而易舉的解了城中之困,真是叫人佩服啊!”
說書人聽著眾人所言,也是頗以為然的點點頭,卻是繼續搖著折扇說道:“那之後,武陵王殿下自然便是趁勝追擊,打的夏國軍隊,那是一個落花流水,元氣大傷,想來短時間內,都是不敢再犯我大周邊境了。”
“好!”眾人重重地喝彩道。
而這,不過是京城的一個尋常酒樓而已。
在京城乃至整個大周,不知有多少百姓,正口耳相傳著大周戰神的傳奇故事。
如此,自然也就是最為令帝王擔憂以及不愉快的原因之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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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邊關,武陵王斬殺赫連拓的消息傳回到京中之前。
因為大周這邊同樣傷亡慘重,死傷的將士們不知道多少,所以軍醫們也都是忙的焦頭爛額,等到他們想起來城中尚有一批亟待安置的將士們的時候,人人心中都不由得大駭,更是精力憔悴,簡直都怕那些人已經是涼透了的。
“大夫,請您快些,再快一些!”
跑了幾趟來請人的那名兵士,一想到同袍們幾乎已經全都身死的可能,就不由得心中大痛,一個勁的催促與自己同來的這位大夫。
這大夫姓陳,也是在軍中呆了十幾年的老人了,往日裏自忖很有一些醫術,便有些自以為是,更不將這些當兵的放在心上,又因為往日裏見多了這些兵士們今日死,明日活的,便愈發不將將士們的性命當一回事,也瞧不上他們。
眼下這陳軍醫走得慢吞吞的,被催促了幾句,還不滿的瞪了那人一眼,說道:“催什麽催?沒看到我都已經累了一天了嗎?還以為我跟你們這些當兵的似的,皮糙肉厚,挨個幾刀幾劍也沒什麽問題不成?”
那兵士聽了憤憤然,在這些人的眼中,自己等當兵的人就是這般低賤的嗎?甚至幾刀幾劍,都不算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而在他們其他人來說卻已經是很不得了的了,光光隻他們性命低微,不當人看是嗎?
可是,他也隻是心中這樣子想著,卻還是有求於這位姓陳的軍醫,畢竟自己的許多兄弟們還在等著他去救命。
軍營之中,如今確實是忙得不可開交,否則也不會一直將傷患們抬到了城牆之下,實在是已經無地安置了。
因此,那士兵也隻是憤憤然的瞪了陳軍醫一眼,並沒有敢再說什麽。
陳軍醫見他退了一步,反而愈發有一些飄飄然起來,尾巴都險些要揚到天上去。
他既無妻兒,也無家眷,卻是孑然一人在這邊城之中,靠著在軍營之中當大夫為生,往日裏,也是閑了慌了的,最愛找這些兵士們的麻煩,以此來彰顯自己的優越感,尋找那一點可憐的自尊罷了。
如今和這軍士鬥嘴,卻覺得自己贏了,頓時讓他得意洋洋起來,單隻覺得拿捏住對方,有求於自己這一點罷了。
這姓陳的就一路慢吞吞,跟著那軍士往前麵走,心中正是想著等,自己趕到,正是人都死完了,正好可以省一番忙活,豈不樂哉。
可沒想到,等他們到了城牆下,卻是見著了頗為不可思議的一幕。
無數的傷兵竟然都被妥善的照顧過了,此時很多人雖然瞧著人是氣力不濟的躺在牆下,可是明顯的,身上的傷口都已經被包紮處理過,不說別的,至少性命是被保住了。
那千呼萬喚,求著陳軍醫過來的小將士,頓時大喜過望。
陳軍醫卻老大不高興,道:“既然已經有大夫來處理過了,那還喊我來做什麽,是要消遣我不成,你們當我很閑的嗎?我在軍營裏麵,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幹,耽誤了重要的事情,你們這些人擔待得起嗎?下次也請你搞清楚了,再來喊我,不然白白耽誤了我這一成串的功夫!”
陳軍醫拉著臉,沒好生氣的說了這一堆。
那小將士,此時哪裏還同他一般見識,眼見的同袍們無恙,心中就已經是非常高興了。
而陳軍醫見不得的,就是他這般的神色,因而才有方才的那一番話。
可是他這心裏麵,其實也是疑惑的,自己所知道的軍營裏麵的大夫,此時都是在營中忙得不可開交,哪裏還有功夫分出神來,來救治城裏麵的這些傷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