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1 你也沒走
紀綰綰搖了搖頭。
慕雲城滿是興味地看著她。
紀綰綰道:“還不用。”
不是不用,是現在還不用。
嗯,她還能再多撐一會兒。
第二日,紀綰綰照例按時到了醫館之中,開門準備迎客,這不禁讓打賭她今天就會關門的那一票人一陣的唉聲歎氣。
“給錢給錢,願賭服輸!”
“哎,真是晦氣!你們說這小娘子,放著好好的清閑日子不過,玩什麽治病救人的把戲!”
“哈,誰知道呢,可能就圖一樂嗬,就像你我打賭她哪日會關門一樣。”
“哼!”
贏了錢的人正說的高興,全沒顧及同伴垂頭喪氣的神色,卻忽然對上一雙明亮亮、水燦燦的眼睛。
他口中開醫館就圖一樂嗬的小姑娘,正睜著一對笑眼,站在回春堂的大門口瞧著她。
那目光絕對說不出凶惡,甚至還有幾分喜氣洋洋的淡定超然,可不知為什麽,在小姑娘這樣清明如水的目光裏,那人忽然間便有一些無地自容,再不能像先前那般全無負擔地站在別人家大門口說著玩笑話,全不管當事人本身會如何想。
“走了走了,天怪冷的,咱到別處耍耍去吧!”這人說著話,拉起同伴的衣袖便走,引得剛輸了錢的同伴一陣莫名其妙,口中愈發滿是憤懣之詞。
紅珠、寶珠嘴上雖沒說話,卻是站在堂中,沒好氣地瞪了那兩人的背影一眼。
等瞧著紀綰綰進了後堂去打理昨日剛到的那一批藥材,寶珠實在忍不住,方對紅珠抱怨道:“要我說,自打來了這武陵城,姑娘可也是太好性了!想想當初在杭州的時候,哪個敢明目張膽地說到姑娘臉上來,姑娘也早就懟回去了。”
紅珠瞧了寶珠一眼。
寶珠被她看得心下不安,楞了下道:“紅珠姐姐,你這樣看我做什麽,我說錯什麽了嗎?”
紅珠歎了口氣道:“你話倒是沒說錯,隻約莫,不是姑娘心裏想的吧。”
“啊……哦。”寶珠愈發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可她素來便聽紅珠的話,也不曾產生什麽質疑,自己便到一旁琢磨去了。
不是姑娘想的?那姑娘,是在想什麽呢?
在寶珠看來,這其實是頂簡單的一件事情,就以武陵王殿下在自己封地上的聲望和權柄,要做什麽,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再加上她們姑娘和武陵王殿下的交情,隻要將此間之事稟明了殿下,那無論姑娘提出什麽要求,都是可以輕易被達成的,不是嗎?
可姑娘,竟然不想要走這一條捷徑嗎?那姑娘是在想什麽?
旁人說三道四,甚至拿他們玩笑,或許這些,忍一忍都是可以過去的,也無傷大雅,造不成什麽很大的損害,可一直沒有病人,這可要怎麽辦是好?
寶珠憂愁地看看醫館之外,卻見自打她們家姑娘在此處開了醫館,本是沒什麽平民敢路經的王府之外,卻憑白多出不少人來,不用說,便是來等著瞧熱鬧的了。
寶珠不願意瞧路人們或好奇打量,或幸災樂禍的神色,自己轉個身,進醫館裏麵去了。
旁人不信他們回春堂真能治病救人,實在是這堂中除了大夫,就連夥計都是兩名女子,實實在在便是一座女子經營並打理的醫館,在當世都可稱是驚世駭俗了,也難怪旁人不敢踏入,要知道女子天生膽小,哪裏敢接觸一些血腥場麵,更有人光是見著那些血糊糊的傷口,就要被嚇哭了。
寶珠知道自己家姑娘絕不是那等輕易就能被嚇哭的角色,比這更大的陣仗,姑娘都見過不少了,可架不住旁人不知道,要往那一處想啊!
寶珠都忍不住想勸說姑娘,要不要把當日武陵王殿下給的那幾個懂些醫藥常識的夥計給要回來了,至少也可撐個場麵,左右都是些在王府做事的下人,那些人養在哪裏不是養呢!
正當寶珠胡思亂想的時候,卻聽見一旁的紅珠一聲低呼。
這在向來穩重的紅珠來說,實在是一件極其罕見的事情,何況她雖刻意壓抑了音量,那聲音實際上卻也不小,就連紀綰綰都被吸引了出來。
寶珠自然也下意識地往門口看去。
武陵回春堂的大門口,正屹立了一個血人。
更詭異的是,那血人竟然自己一步一步走了進來!
寶珠一眼就瞧見了,那血人的門口此時更聚滿了不少人,原本眾人看熱鬧,因為顧忌著武陵王府,多少還有些遮著掩著,這下卻像是全然顧不上掩藏似的,一窩蜂似的聚了過來,畢竟這回春堂開了這麽久,別說病患了,就連個來看風寒發熱的都沒有,誰想一來,竟就來了這麽一個……這麽一個棘手的。
不同旁人都在盯著來人這渾身流淌的鮮血,遍布全身的刀傷發愣,紀綰綰微微發寒的目光,卻直勾勾地盯在來人的臉上。
“江岐?”紀綰綰瞠目沉聲,道,“你怎麽還在武陵?”
寶珠這一下才恍然大悟,往那人臉上看去,就連紅珠也是一愣,經由紀綰綰喊了這一聲後,才認出來這眼前人的身份。
這不正是前些日子,跟隨姑娘和武陵王殿下以及桃花村一眾人前來的那位身受重傷的少年?
為了治愈他的傷勢,姑娘可謂是花了不少心力,據說此人對姑娘和殿下是有救命之恩的,因此殿下對其十分厚待,特意令專人對其看護伺候,還許他在這府上來去自如。
紅珠、寶珠雖沒對這少年親手照料,可因為紀綰綰的緣故,醫治時也在旁看顧過,何況當初早在杭州城的時候,她們就已經有過一麵之緣了,這可不正是白若寒那大魔王的手下!
說是對殿下和姑娘有救命之恩,其實姑娘早就救過他的命了,前後加起來,都救了他不知道多少回!
前些日子這少年人傷勢痊愈後,忽然不告而別,本就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紀綰綰和慕雲城也就沒放在心上,隻以為他另有白若寒交付的任務在,已是離開武陵了。
卻不想才不過幾日,這少年竟有滿身是傷的回來。
何況看身上這一堆還在淌血的傷口,可謂是新鮮的很。
那豈不是說……將他傷成如此的殺手,還就在這附近?
紅珠、寶珠對視一眼,兩人的心裏都湧起這極為可怕的念頭。
凡事隻要與白若寒以及這少年沾邊,仿佛都會往極是詭異可怖的方向發展,這幾乎成了兩個大丫鬟的直覺。
兩人不約而同看向自家姑娘,在這一刹,向來將紀綰綰照顧得無微不至的她們,卻仿佛忽然成了尋求庇護的雛鳥。
而她們卻發現,姑娘的臉上,出現了她們從所未見的神色,她微眯眼眸,打量著江岐,白玉般的臉上甚至罩了一層冷霜,露出些許森寒意味。
就在這時候,那“血人”開口回答了她先前的問話。
“你也沒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