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4 或許慕雲城知道
“殿下,此玉實在是,不必,不必……”掌櫃的顫顫巍巍奉上玉佩,說道,“王爺駕臨,小店蓬蓽生輝,王爺您這玉佩,小店實在是不敢,不敢要的啊……”
“無妨。”慕雲城淡淡說道。
旁人隻以為他不會將無關之物帶在身上,其實卻也不過是誤解,這玉不過是他腰帶上的飾物,信手摘下便給了這客棧掌櫃,留作補償罷了,實不必如此著緊。
掌櫃的還想再說,卻見慕雲城似乎已心緒不在此,而是微抬起頭,看著客棧上方的天際,那裏有一朵紅色的煙花飛速升起,升起之地正是客棧後院,想也知道,是有人通風報信,此際絕對不是一番尋常事了。
掌櫃的頓時噤聲,不敢攪擾了大事,又觀察了一陣慕雲城的臉色,見他確實是沒將這塊玉佩放在心上,方趕緊將玉佩收入到了自己的懷中,一份很是珍惜著緊的模樣。
無論武陵王殿下有沒有瞧見,他這份受寵若驚的架勢卻是做了個十足十,也叫盯著他瞧的桃花村人,麵上的神色再一次若有所思了起來。
“看來他們還有後援。”慕雲城道。
說的雖是極為凶險的話語,可他的語氣卻依舊輕鬆隨意,隻是淡淡地掃了一眼停在不遠處的馬車,對紀綰綰道:“綰綰,你去馬車上待著。”
“殿下。”紀綰綰下意識地喚了一聲,小鹿似的眼睛水靈靈,濕漉漉,一瞬不瞬凝望著慕雲城。
她倒不是想要說些“我不,我要待在你身邊,我絕對不會給你添亂”的矯情話語,隻是下意識的,想喊一聲。
慕雲城彎唇而笑,摸了摸她的頭,道:“聽話。”
紀綰綰便乖乖聽話了,她坐回到馬車上,見江岐依舊睡得安穩,仿佛根本沒有要醒來的跡象,更不知距離他咫尺之遙,即將便要有一場腥風血雨。
她撩開馬車的簾子,見慕雲城先是遣散了客棧眾人,然後又與桃花村眾人們說了什麽,一群人全都神情振奮,情緒激蕩,手執兵刃,再一次在慕雲城的帶領下,進了那處滿是穢物的客棧之內。
一時喊殺之聲震天。
紀綰綰正聽得有些迷茫,這樣的聲音,她似乎也曾在何處聽見……
可她生來便生長在江南,杭城富庶,魚米之鄉,又素來太平安穩,哪來這等血腥場麵?
而要說前世,前世……她作為人的那短短十五年,除了和周令儀一並廝混,最終被害去性命外,都是被庇護在祖父的羽翼下,要說有什麽別樣經曆,更是乏善可陳。
作為貓的二十二年,她跟隨在慕雲城身邊,輾轉京城和武陵之間,卻也都是歲月靜好,根本不曾曆過如此拚殺。
可這莫名的印象,卻像是從記憶深處湧上來到底,若真要追尋個歸處,紀綰綰隻想起一個詞來——地獄之聲。
“你怎麽了?”一直昏睡的少年不知何時已然醒轉,正抬眼望著自己。
被江岐那清淩淩的眸子一望,紀綰綰頓時清醒過來,才察覺自己不知什麽時候已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江岐卻在這時候皺了皺眉,強撐著想要坐起身,視線轉往窗外,道:“外麵怎麽了?”
紀綰綰正想說稍後和你解釋,卻自馬車的軒窗裏瞧見,李田正飛步跑過來。
“李大夫,怎麽了?”紀綰綰問。
李田擦了擦額上的汗,順帶不動神色,抹去自己頰上的一點血點子:“是殿下派我來的,殿下說他先前疏忽了,讓我們駕車先離開這裏,到前頭去等他們。”
紀綰綰點點頭,便乖順地不再問了。
她知道,慕雲城不願讓自己看見那副場景。
而有關自己方才心中的那點異樣……
紀綰綰忽然湧上來一個很是奇特的念頭……
或許慕雲城知道什麽。
馬車碌碌而行。
經由紀綰綰和李田兩人先前這一番對話,再看紀綰綰的神色,江岐很是敏弱地便有了自己的判斷,心頭一凜,問道:“還是那幫人?”
他之所指,自然便是一月之前,刺殺他們的那群人,那一夜,險而又險,是江岐救了他們,而關於那群人的具體身份,紀綰綰也不知他到底是知還是不知。
紀綰綰對著江岐點了點頭,又問道:“先前一直沒機會問,你怎麽會在這裏?”
說來也很是奇怪,算上這次,兩人也不過是第四次見麵。
統共四次見麵之中,有兩次江岐都是在受傷,而他醒來的第一眼,都是看到紀綰綰在為自己治傷。
剩下的兩次,一次是杭城郊外初見,那也是鬧的最不愉快的一次,兩人因為爭奪一株藥草,而互相記恨上了對方。
還有一回,便就是上回了,卻是江岐碰巧救下了紀綰綰和慕雲城,勉強也算是互相扯平吧。
大概是兩人的每次見麵都事關生死,太過驚心動魄,所以此刻反倒是令他們相處時的姿態更為自然熟稔,便像是已然認識了很久般,而不似尋常少年男女初識的時候,總有幾分羞澀扭捏在。
“我受大人驅遣,前來此地辦事,恰好遇上你們。”江岐或許本不是話多之輩,聞言便隻言簡意賅地解釋道。
紀綰綰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江岐口中的“大人”,除白若寒外,不必做第二人想。
而從江岐的稱呼上,也不知是因為對著自己,所以這般稱呼白若寒,還是平日本就是如此,總之就這般看起來,倒不全像是白若寒自己所說的,名為兄弟,情同父子啊。
但……到底是大魔頭奶大的孩子呢。
紀綰綰不動聲色,多打量了江岐一眼。
江岐先前受的傷勢,到底太重,隻是清醒了沒有片刻,便又沉沉睡去。
紀綰綰倒羨慕他是個心大的,全然一副天塌下來當被蓋的架勢,似乎半點沒有他們此刻是在逃命的知覺。
逃命啊……
紀綰綰忽然覺得,自己好像也沒太這方麵的認知。
可認真說起來,他們現在,是在逃命吧?確定是的吧?
胡思亂想著這些,她總算是將心中對慕雲城的擔憂,全都壓了下去。
國之戰神,如何會在自己的地界,為敵人所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