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 雄雞唱曉
慕雲城與薑伯相談甚歡,紀綰綰慣來愛聽慕雲城說話,這還在上輩子的時候,就已經是這樣了。
別看慕雲城如今對著她全無脾氣的樣子,實際上對待外人,他還慣來是個高冷的,並沒看起來的那麽好相與,否則也不會在朝堂那群老家夥跟前,流落下一個“軍中流氓”、“西南地痞”的惡名。
前世傷了腿後,他和人來往得也就更少了。
還能入得他眼,得以登堂入室的,都是了不起的人物,或者在那時候作為貓貓的紀綰綰看來,至少都是極為有趣的人物,其中又以她師父為首,與慕雲城交往的時間也最長,但凡他們去京城,不是歇在京都府邸,太半的時間反都是在師父的道館裏麵度過。
每當師父和爸爸夜談,紀綰綰就從這個膝頭趴到那個膝頭,偶爾打上個盹,慣來也是不困的。
開玩笑,貓貓本來就是夜行動物好麽!
直到雄雞唱曉,還是薑伯自己先困了起來,將二人帶到供他們入睡的房間。
薑伯家一共三間土房,中間那間曾經是他和還在世時的老伴一起居住,老伴去世後,也就剩他自己一個人住了,客廳什麽的也在這裏,這一晚上薑伯招待他們二人便是在此處。
東邊那間是灶房,柴房,雜物間等等。
東屋外還圍起柵欄,養了些雞、鴨等家禽。
西邊那間不消薑伯特別說明,紀綰綰和慕雲城也知道,過去曾是他兒子和兒媳的房間。
紀綰綰住了西屋的正房,慕雲城住在她的隔壁,被褥什麽都是新換的。
聊的熟悉了之後,薑伯也嫌紀綰綰那一身打眼,拿出兒媳過去的衣裳來,給紀綰綰換上,又特地為他們燒了熱水供他們洗漱。
他到底年邁,雖有晚睡的習慣,可也很少有這麽晚過,這是直接熬到了天亮,一宿沒睡,又和客人談了一夜,此時未免精神不濟,等燒完熱水,找完衣裳什麽的,已然東方既白,雄雞唱曉,薑伯困得眼皮子都睜不開了,腰背更是佝僂得厲害。
慕雲城笑道:“薑伯,您快回去歇息吧,剩下的我們自己來。”
“你們自己來?”薑伯眼睛眯成一條線,努力想要維持清醒些,可實在是太困了,眼睛越瞪越是迷糊。
“你們行不行啊?你們兩個沒吃過苦的小娃娃,會使我這灶台和柴火?你們提得動這一大桶水嗎?”薑伯滿是懷疑地看著紀綰綰和慕雲城。
在他看來,這兩個人實在是單純弱小而無害,一個是剛及笄的女娃娃,一個是手無縛雞之力,腿腳還不靈便的小年輕。
慕雲城實在不忍心打破薑伯這一對他們兩人的判斷,看薑伯硬撐著替他們將熱水提到屋門口,才勸了老人家趕緊回屋子去休息。
正屋裏很快就傳出來薑伯均勻而響亮的打呼聲,隔著窗戶都能夠聽見。
紀綰綰看著慕雲城笑起來,道:“這薑伯,可真有意思。”
慕雲城點點頭,道:“確實很有意思。”
“嗯?”紀綰綰看他仿佛有所指,抬頭詢問地看向他。
慕雲城卻隻是長眉舒展,微微一笑,並未多說。
這位薑伯,不僅很有意思,所知還甚為廣博呢,並不像是一名沒見過什麽世麵的村中老漢的模樣。
“快回屋去睡吧,睡醒再說。”慕雲城道。
紀綰綰點點頭,把水桶提回屋子裏去。
慕雲城原本還想問用不用幫她,沒想到這女孩子都不需他詢問,自己一用力,就把事情都辦妥了。
紀綰綰將水桶提回房間,很快又跑出來,提了一桶冷水進去。
這是連薑伯都因為實在太困,所以疏漏了的事情,隻給了滾燙的熱水,這可要人家怎麽洗啊?
慕雲城見著這女孩子忙進忙出,不由失笑,回了自己的屋子裏去。
說實話,這鄉間的土房隔音效果實在是不怎麽好,隔著土牆,慕雲城都能聽見隔壁紀綰綰倒水、擦洗的聲音,確實也怪他耳力過人。
而他沒想到,他滿以為自己這邊並沒有弄出什麽動靜來,紀綰綰卻將他這邊的一舉一動,聽得比他還要清楚。
她陡然出聲的時候,就連慕雲城,都險些被嚇了一跳。
兩人便隔著土牆聊起天來,方才和薑伯閑談的時候,兩人已經知道了,這處村子村如其名,就叫作桃花村,實在是不枉費村裏村外種的那麽多桃花樹。依照薑伯所說,每到春天,村頭村尾全是桃花,都會有一些外來人特地進山來,來尋覓美景,那也是一年裏大家最能夠賺著銀錢的時候,哪怕薑伯,也會趁那時候做點小生意。
對薑伯對春日裏桃花美景的形容,紀綰綰是一萬個相信的,因為她甚至見過比那更美的景致。
聽紀綰綰一麵洗漱,一麵還不忘和自己嘰嘰喳喳,她好像一點都還沒有困,還顯得興致很高漲似的。
慕雲城心中暗笑,倒看不出來這女孩子竟然還是一個小話癆。
可小話癆說著說著忽然沒有了聲音,然後這聲音就在自己門外響了起來。
慕雲城原本寬衣解帶,正準備入睡,沒想紀綰綰卻在這個時候來敲了門。
等他把門打開,她見他就這麽一副準備要睡了的樣子,竟然還表現得很驚訝,端著一盆水,微微張圓了小嘴,道:“大哥,你就這麽一身髒兮兮的,就準備直接這樣子睡了嗎?”
慕雲城:“……”
他其實也沒多髒好麽,硬生生被她說的也不好意思了起來。
而且,他怎麽知道她竟然還不是個小沒良心的,自己舒服了之後,還曉得給她“大哥”也端一盆水來。
兩人關係雖本就親近,可紀綰綰到底一天到晚“殿下”、“殿下”的,隨著而今這一聲聲“大哥”,兩人間的距離仿佛也更近了一些。
紀綰綰見慕雲城看著自己,卻沒有第一時間把她手中的水盆給接過去,頓時就誤會到了某個奇怪的方向上去。
“這這,這水和這盆都是幹淨的!”紀綰綰漲紅了臉,氣鼓鼓道,“水是我特地留出來的,盆也是我用完以後重新洗過一遍的,這裏麵的水我也沒有用過!”
慕雲城看著她這認真的樣,實在是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