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 給白某人個薄麵
“朱大人,不必了,我去意已決。”紀綰綰看了朱夫人一眼,說道。
她可沒那麽高尚,以治病救人、救死扶傷為樂。
上輩子學習醫術,不過是因為它和師父兩人都太無聊了。
可不無聊麽?
不是無聊到一定份上,哪有道士會對著一隻貓正兒八經傳授醫術的。
又有那隻貓還真正兒八經地學了。
至於今生,她也隻想以一身醫術,護得自己在意的人康寧,比如祖父,比如慕雲城……
至於這什麽朱小公子的,人家既然求到她臉上來,且不說有沒有十足把握吧,她能順手幫,就幫一下,既然她家裏人這幫攔著不讓,瞧不上她,那她又何必幹耗在這兒討人嫌。
本就是救活了不過一番謝,救不好還要怨怪到她頭上,辦成了不一定有功,辦不成卻一定有過的事兒,誰願意誰去唄!
紀綰綰去意已定,轉身便走。
張老大夫目睹知府家母女阻撓紀綰綰的全過程,也是氣得夠嗆,向朱知府道個“學藝不精”,便也告辭出來。
其他與其交好的大夫,也一並離開。
可不是嗎?
紀綰綰可是張老大夫親自舉薦的人,朱夫人和朱大小姐方才那一番舉動,說簡單些隻是在針對紀綰綰,實際上,那每一個巴掌,不也都是啪啪地甩在張老大夫的臉上嗎?
眼見這一院子的人,刷啦啦就走了一小半,屋裏頓時就空曠起來。
朱知府急得滿頭是汗,朱夫人和朱大小姐瞧著這場麵,也不由得一愣。
怎麽了這是?
自己二人不過是趕走一個紀綰綰罷了,怎麽這麽多人一起鬧著要走呢?
“隨他們,走便走吧,一群庸醫!反正也治不好我弟弟!”朱大小姐氣道。
朱夫人攔阻不及,她這一番話,已叫一旁尚還留著的大夫們聽了去。
走了這麽多人,留下的這些人本就尷尬,朱大小姐這話一說,眾人麵麵相覷,不過片刻,立馬便也紛紛道著要告辭了。
畢竟他們留下來也是白留,都對屋子裏的小公子束手無策,不是嗎?
可不就成了朱大小姐嘴裏麵的庸醫!
別的“庸醫”尚且知道自己深淺,要離去,那他們這些既沒辦法救人,還死賴著待在人家府上的,又算什麽!
朱知府連忙追著眾人出來,急道:“諸位留步!六姑娘,留步啊!”
在旁人看來,這實在是一副很神奇的場麵。
紀綰綰帶著兩個丫鬟走在最前麵嗎,她身後跟著成群或麵色不善,或氣鼓鼓的大夫,而朱知府則一個勁地在後麵追趕眾人。
白若寒到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的一幕。
“怎麽了這是?”他站在路邊笑道,眼中的兩枚月牙彎成很柔和的弧度,卻像是並看不見往日裏的森寒,那一縷白發垂在額前,亦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仿佛高山之上未曾化去的一蓬白雪,漂亮卻又滿含溫度。
麵對白若寒的問話,紀綰綰不得不停下來。
這時,朱知府終於帶人追了上來,一時都不知要先向哪邊打躬作揖好了。
雖不是什麽值得稱道之事,可麵對白若寒的詢問,他不敢隱瞞,一五一十將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朱知府說罷自己的事情,才想起來問道:“大人來此,可是有何事差遣?”
“無。”白若寒笑了笑,道,“不過是聽聞令公子摔下馬來,白某人亦十分關切,所以前來探看一二。”
朱知府連忙作揖,道:“多謝大人關切!”
白若寒看向紀綰綰,道:“不知紀姑娘,可肯賣白某人一個薄麵?”
紀綰綰的神色略有猶豫。
見她沒有立即拒絕,白若寒便重又帶著眾人往那院子裏走去,紀綰綰不得不跟上。
朱夫人和朱大小姐依舊兩尊門神似的,杵在那門前,正進退兩難,眼見眾人竟又回來了,還沒來得及有啥反應,一眼正看見白若寒,母女二人心中都是一凜。
朱知府小跑兩步上前來,壓低聲音咬牙切齒道:“還不快讓開,你們想我們全家都一起掉腦袋嗎?”
母女二人的眸中浮現驚惶之色。
朱知府對她娘倆哼了一聲,再回到紀綰綰和白若寒身畔時,已換了一副容色,客氣有禮道:“有勞六姑娘了。”
紀綰綰點點頭,正要進去。
“慢。”白若寒忽道。
紀綰綰轉身,疑惑地看著他。
這人來杭城雖已有不短的時日,對自己流露的也隻有善意,可正是這善意,才讓紀綰綰愈發摸不著頭腦,不知他葫蘆裏麵賣的是什麽藥,而說起來,她和他正麵的交集,也是少之又少,幾乎沒有的。
便如此時,白若寒說罷這一聲慢,便轉向朱知府,道:“既請人醫治,府上莫非就這般誠意嗎?”
他這番話雖說的隨意,卻叫朱知府後背生寒,額上俱是冷汗。
“自然不是,自然不是!”朱知府忙道,轉過頭去,惡狠狠地瞪了自己的妻子和女兒一眼,示意她們還不快有舉動。
朱夫人的內心也不由得一凜,想起前些時日,白若寒可是親自命人送禮去了紀家給紀綰綰的,雖不知是何用意,可這份舉動正是向眾人表明了,哪怕沒有甄選她入宮,這女孩子卻也是他白若寒極其看重的人。
朱大小姐死死咬著唇,不甘心極了,可到底礙於白若寒威勢,跟著她娘親一起,走到紀綰綰跟前,矮下身來,親自賠禮道歉。
見她們神態尚算是恭謹,白若寒才滿意了,這才讓紀綰綰進去屋中,替朱小公子看診。
“你盡管去治,治不好便算我白某人的。”白若寒道。
眾人皆是一愣,哪怕紀綰綰也不例外。
治不好算你的?這怎麽算?把這人命算在你的頭上嗎?
紀綰綰心裏不由一陣無語,卻也不拒絕這大魔王的好意,回過神來向她輕輕一拂。
朱大小姐險些沒將一口銀牙咬碎,礙於白若寒在場,卻發作不得,別提她憋的有多麽痛苦了。
要讓她對一個往日自己都看不起的人伏低做小,賠禮道歉,還要由著她當著他們全家的麵,折騰她弟弟,這事情傳出去,以後在杭州的閨秀圈裏,她還要不要混了。弟弟死了已經夠傷心了,再還折上自己的臉麵……
不過,這件事情多一個白若寒出麵,好像也不是那麽難以接受了,最起碼日後說出去,也多了一個說法,不如就說成是紀綰綰不知什麽時候,和白若寒有了一度,就紀綰綰那個狐媚樣子,杭州城裏看不慣她的女孩子不知道多到哪裏去了,定然是會有大把的人願意相信的。
不過,自己卻得注意一點,這話一定要等白若寒走了以後,才能說……
朱大小姐忽然感到一陣深深的嫉妒,憑什麽紀綰綰就能獲得白若寒的青眼!
可即使獲得了青眼了又怎麽樣,還不是沒選她進宮!
這麽說來,難不成這白若寒,真是看上紀綰綰了,所以才刻意不令她入宮的?
朱大小姐神情恍然,一瞬之間,覺得自己隱隱把握住了事情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