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假裝而已
紀妙妙一眼看見了坐在軟塌上的周令儀。
“喲,你們周家可發財了啊?”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對著周令儀一頓冷嘲熱諷,畢竟這是多年來的習慣了,怎麽都改不了,從前周令儀和紀綰綰交好,哪怕現在她們倆人撕破臉了,在紀妙妙的心裏,懟周令儀就等於懟紀綰綰,沒有差別的。
紀綰綰唇角漫出點笑意,紀妙妙雖然討厭,那把她放出來撕咬周令儀,正是時候,因為她自己實在懶得多說。
周令儀有氣無力地看了紀妙妙一眼。
紀妙妙當即就炸了,壓根顧不上還有蘇二公子在場。
蘇二公子在場怎麽了,男人……男人也沒她懟人重要!
“看什麽看,就你那狗眼,挖出來都嫌醃臢!我警告你,你眼睛別亂瞟啊,可別把我還有我們紀家的大門口,都給看髒了!”紀妙妙道。
周令儀卻不理會她,隻是眼淚汪汪地看向紀綰綰,這要是過去,早在紀妙妙開第一句口的時候,紀妙妙就會製止她了,甚至,紀綰綰和紀妙妙間的無數次衝突,也都是這樣產生的。
可是紀綰綰並不打算理會她,她甚至轉身想要進家門。
“三姑娘,我今日身子不適,才上門拜訪,你又何必得理不饒人。”周令儀聲音婉轉,襯著那蒼白虛弱的臉蛋,整個人看起來簡直可憐極了。
“身體不適還上門來拜訪,你這說的是什麽話,什麽邏輯啊,你到底有沒有腦子!”紀妙妙一連串地喝問道,“你安的是什麽心,難不成是待一會兒暈了,想直接賴上我們紀家不成?我告訴你,我的幾個哥哥們可都成親了的,沒人會娶你,更不可能有人會搭理你,哪怕你就地死了,我們也沒有人會在意!你還不快滾?!”
這要是往日,周令儀早被她說得麵紅耳赤,無地自容了,別管她心裏麵是不是這樣想的,哪怕裝也要裝出這一副柔弱無依的樣子來。
可是對如今的周令儀來說,她已經連番遭逢了天翻地覆的變故,隻是這幾句話,又能算的了什麽。
“綰綰。”她哀求地看向紀綰綰。
紀綰綰嫌惡道:“稱我紀六姑娘吧,我和你,可沒有這麽熟。”
“是,紀六姑娘。”周令儀道,“我隻是想見一見我表兄裴珺,還請您能夠成全。”
“我成全了。”紀綰綰道,“隻是你也看見了,是裴珺他自己不肯見你,我有什麽辦法?”
“你……總有辦法令他見我的。”周令儀道。
“嗬。”紀綰綰冷笑著看她。
女孩子們自己聚在門前說話,也就算了,蘇二公子和武陵王若還繼續留下,未免不妥,還會引得旁人猜忌,到底是發生了什麽。
蘇二公子與慕雲城一起告辭,隨著兩人的離去,紀妙妙說話更不顧忌了,仿佛河豚似的,瞪著周令儀。
周令儀心中苦笑,這許多年來,倒是從未見過紀綰綰和紀妙妙如此姐妹齊心的時候。
眼見蘇二公子和武陵王都離去,她也實在不好繼續再坐在軟塌上和人說話,無論怎麽看,這都不是一副誠心求人的模樣。
周令儀強撐著身體,走下軟塌,周身搖搖欲墜,險些昏厥。
“你們都走吧。”她對抬轎子的下人們說道,這些,都是蘇凝雪派來的人。
紀綰綰皺了皺眉。
這人剛剛斷了臂,這一出確實不像是偽裝的,隻是她到底想要幹什麽,苦肉計嗎?
周令儀跪了下來。
紀綰綰:“……”
紀妙妙:“……”
“你幹什麽!”紀妙妙嗬斥道。
“綰綰,我隻想與你借一步說話。”周令儀道。
紀綰綰不冷不熱地看了她一眼,道:“你先起來吧。”
周令儀果然沒再糾纏,隻是站起身的時候,她又晃了晃身子,險些沒摔倒。
一直站在門口,到底不好看
紀妙妙氣鼓鼓地瞪著她們倆,又想背著她,說什麽悄悄話!
可她卻隻敢瞪著,不知怎麽的,就有點怵紀綰綰,沒敢衝上前去撕扯。
周令儀跟著紀綰綰,走到門房處。
周令儀伸出自己的兩隻手,可那手卻還藏在衣袖中。
周令儀道:“綰綰,你看看我的手。”
紀綰綰看了她一眼,依言拉起了她的衣袖。
紀妙妙一直偷偷瞧著她倆,好死不死地湊過來,一眼看見了眼前那駭人的一幕。
“啊——”紀妙妙嚇得麵色蒼白,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
作為紀家錦繡堆裏嬌養大的姑娘,她這輩子經曆過的最大陣仗,也不過是被親娘扇了一巴掌,何曾見過這等駭人場麵。
等回過神來,才察覺到自己已是出了一身冷汗,再看周令儀,就好像是見著了惡鬼一般。
紀妙妙這回,是真的被嚇到了,雙唇顫顫,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周令儀看了她一眼便苦笑,深埋下頭去,仿佛還有一些抱歉的意味。
隻有紀綰綰知道,眼前這女子是抱著多惡毒的心思,她是料定了紀妙妙會來偷看,刻意要嚇她的。
隻不過對於周令儀的手會變成這樣子,紀綰綰也有些驚訝,隻是一眼,她便瞧出來,這雙手確實是被精心縫合了的,不是醫書極度高超的人,絕做不到這個程度,可若是醫術高超,又怎麽可能犯將左右手接反這種如此拙劣且明顯的錯誤。
紀綰綰指揮下人將紀妙妙抬走,不掩驚訝地問周令儀道:“怎麽回事?”
沒等周令儀回答,她便說出了自己的猜測,隻是那神色間,亦有幾分駭然:“是蘇凝雪?”
周令儀訝然抬頭,眼神之中滿是淒苦:“你怎麽知道?”
紀綰綰嘲諷地笑了笑。
周令儀實在是沒想到,紀綰綰竟然會一早就能看穿蘇凝雪的真麵目,而自己,卻直到最後一刻,還以為蘇凝雪是好人。
其實事情很簡單,紀綰綰早就察覺那蘇凝雪不懷好意,而在周令儀所認識並結交的所有人裏,有那能力和財力,尋得醫術如此高明的大夫的,除了蘇凝雪,又能有誰。
隻不過……殺人不過頭點地,這般折磨一個女子。
紀綰綰神色複雜,她雖不齒蘇凝雪所為,可再怎麽樣,也不可能心疼甚至同情上一世殺了自己的人,哪怕這一世,同樣的事情並沒有發生,可是自打周令儀問她要十萬兩,她和裴珺就已經對自己起了殺心,隻是還沒來得及付諸實際罷了。
她若在此刻心軟,就是對自己最大的殘忍。
假裝而已,並不是隻有你們才會的。
紀綰綰仿佛心軟了,卻仍還維持著搖搖欲墜的最後的倔強:“你想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