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還是在夢裏
所有人都看向蘇凝雪。
衛東下意識地想阻攔,可礙於對方侯府姑娘的身份,到底還是沒出手。
蘇凝雪在這諸多的或震驚或複雜的目光下,瞬間就清醒過來,以至於她剛瞬間的狂亂,都叫旁人疑惑是否是自己的錯覺。
仔細再看蘇三姑娘,就見她臉上又已是一副一如往日的笑容,清寧平靜,有如九天仙子。
九天仙子,又怎會輕易動怒呢?
“六姑娘確實技藝非凡,可是比之改畫,我還是更想看你自己親手畫的作品。”蘇凝雪溫雅一笑,對著紀綰綰說道。
眾人大是點頭。
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
雖然說大部分人也都能從紀綰綰這改畫的行為裏,瞧出來她的水平,確實要比那些畫的原作者要高,可是大家夥還是想看,她自己畫的畫作。
而那些尚未被改畫的女孩子們,聞言卻都是鬆了一口氣。
畢竟大家年紀相仿,而紀綰綰又還是往日裏,她們所看不起的,真淪落到被她改畫,她們自己的心底,就怎麽著都過不去,更別說旁人會怎麽看她們了。
紀綰綰看著蘇凝雪。
蘇凝雪原還以為她會惱怒,或者拒絕,可誰知,那眼眸卻平靜無比,甚至帶了三分譏嘲的笑意。
這樣的目光下,蘇凝雪隻覺如芒在背,好不容易才能強作鎮定。
“好啊。”紀綰綰笑道。
蘇凝雪亦鬆一口氣,看著她笑起來。
“我怎麽覺得,蘇三姑娘剛剛明明是慌了呀?”有女孩子小聲說道,與一旁的閨蜜耳語。
“你,你看錯了吧……”閨蜜道。
“哦……”
紀綰綰將蘇凝雪的畫作放到一旁,不忘回頭,看了蘇三姑娘一眼。
蘇凝雪臉上一派淡然,完全看不出半點緊張的意味,就仿佛你若真的要改我的畫,那也無妨。
“不愧是蘇三姑娘!”
“可不,我就不信,就算她會畫畫,還能比蘇三姑娘更厲害不成!”
對上紀綰綰的視線,耳中又聽著那許多話語,蘇凝雪到底是在女孩子似有揶揄的眼神中,微微垂了頭。
看在慕雲城的份上,紀綰綰決定先放過她。
畢竟,是她“爸爸”的外甥女。
筆墨延展,訴盡畫意。
隨著紀綰綰落筆,紙上畫境漸成,人群所能發出的聲音越來越小。
杭州向多才子,是文人墨客匯聚之地,而會來這太白樓中,更會被旁人書畫吸引而來,至少也是這方麵的愛好者,是懂畫之人。
當場就有人起了,想要拜這女孩子為師的衝動。
蘇煜看向慕雲城,心緒反倒是舒展了。
就像一個難解的結,在這一刻舒展開來。
原來,她是拜了自己的舅舅為師了。
著筆之下,全然就是舅舅的風格。
怪不得他們兩個會在一處。
他確實也是聽說過,舅舅曾跟父親一起去過紀家。
這樣靈氣四溢的女孩子,任何人都會起愛才之心吧。
而他,差點就和這樣的女孩子,失之交臂。
蘇二公子想起來,就有些後怕,更對包括自己的親妹妹在內的那些人,心生不滿。
好在他是沒有輕易相信,那諸多詆毀。
“稍微有頭腦的人就該知道,能夠治愈滿杭城的大夫,都無法治愈的病症,這樣的女孩子,又怎會是不學無術之輩?”
紀妙妙聽到這句話,下意識地想反駁,說不定是瞎貓碰到死耗子呢?
她卻不知道,事關人命,生就是生,死就是死,醫術之事,如何有可能會是如她所想一般,瞎貓碰上死耗子。
紀妙妙張了一半的嘴,陡然就變得更大。
她無比震驚地發現,說剛才這一長句話的,竟然是蘇二公子!!!
“是嗎?多謝誇讚。”
一畫成,紀綰綰丟了畫筆,看了眼蘇二公子說道。
蘇煜略微一怔。
這還是他們二人間,第一次說話,且她又是在對他道謝。
可為什麽,他卻是自她這話語裏,察覺出了寒涼及不悅。
蘇二公子很快就聯想到,自己先前想退婚的念頭,這事情會傳出去,無疑是他有意為之,現在想起來簡直是……
他想解釋,可眼下又怎可能是適合解釋的良機。
周令儀的信念,轟然坍塌了。
對她來說,蘇二公子簡直就是她的精神支柱。
可是眼下,蘇二公子竟然對紀綰綰,流露出好感來,紀綰綰卻又那麽不屑一顧。
這件事情,周令儀接受不了,紀妙妙也更加的接受不了。
與之相比,旁人那不要錢似的彩虹屁,在這一刻給她們內心所造成的震動,簡直都不值一提了。
“想不到紀六姑娘不僅醫術高超,還有如此丹青技藝,實在是叫人歎為觀止啊!”
“紀老太爺實在是養出了一個好姑娘啊!”
“六姑娘如此才能,我等往日竟不曾聽說,六姑娘實在是行事低調,謙遜斯文啊!”
謙遜個屁,斯文個屁!
紀妙妙在心裏麵瘋狂吐槽,你們這些人都瞎了不成,沒看見她剛才有多猖狂。
而且,她真的是討厭透了他們張口閉口的紀六姑娘,就好像紀家,隻有紀綰綰她一個姑娘似的。
“佩服佩服!如此技藝,哪怕是比之男兒,也不遑多讓!”
不知是誰說的這句話,實在也是觸碰到了蘇凝雪的神經。
因為旁人對她,哪怕再誇讚,卻也不過說她是年輕女子中的第一,從未有人將之與男子做比的。
這樣的話,甚至不需要在場哪位有才學的人士前來品評,但凡有眼睛的,都能一眼看的出來高下了。
紀綰綰沒理會這諸多目光,她走回到慕雲城身畔。
目的已達成,她小聲說道:“我們走吧,殿下。”
慕雲城神情含笑,抬頭看她,亦輕聲道:“你什麽時候臨摹了我的畫?”
除了笑意,他那眼神裏,還有並不掩飾的玩味和費解。
她剛畫的畫,雖並不是他曾畫過的,可這其中蘊含的獨特技巧,卻是熟悉他畫作的人,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不過他作畫向來自娛自樂,很少有流傳在外,紀綰綰從何所見,就讓人覺得很是奇怪了。
紀綰綰吐了吐舌頭。
前世,“爸爸”的畫作廣為傳世,至少也是七八年後的事情了,在這之前他一心撲在戰場上,書畫什麽的,隻是偶爾所為,自娛自樂,至少從蘇凝雪的反應,紀綰綰就能猜的出來,哪怕親近如外甥女的身份,也沒見過慕雲城的畫作。
紀綰綰並不想遮掩,可她自然也不能實話實話,嚇著了她的殿下。
“還是在夢裏。”她給出了和上次的書法,一樣的答案。
慕雲城彎唇而笑,神情間透出一抹無奈的縱容。
“不許走!”周令儀高聲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