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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四零章 諸位,想鋤奸否?

  “這大明遲早要亡。”


  文震孟恨恨地道。


  他們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楊信居然用這種方式一下子就解決了啟對他的聖眷裂痕……


  而且更親密了。


  楊都督自從回到京城,一連半個月在皇宮,而且經常和皇帝一起忙的深夜才離開,甚至連飯都是在一起吃,好的就跟親兄弟一樣,實際上啟的真正親兄弟反而難得見到皇帝陛下。雖然啟對他弟弟的確很好,但隨著崇禎年紀增長越來越向一個賢王發展,和他實在缺少共同語言的啟,很少會主動召見他這個唯一的弟弟。


  他弟弟見了他也沒什麽可聊的。


  時候還能看著他做些新奇東西,但現在已經很少年老成的信王殿下對他哥哥那些奇技淫巧充滿鄙視。


  據還勸諫過他哥哥。


  兄弟倆如今在士紳心目中的形象簡直一個上一個地下,無數文臣士紳私下偷偷抱怨為何先出生的不是信王而是他哥哥,為何他哥哥當年沒像那些夭折的皇子們早早病死。要是信王做皇帝,無疑就會延續他爹的眾正盈朝,而不是像現在一樣朝綱混亂,閹黨橫行奸佞滿朝,而這種可以暗潮湧動的觀點,在啟支持楊信搞出紅巾軍後幾乎成了南北士紳共同的心聲。


  以前那些最多也就算是與民爭利,最多用昏庸來形容,被閹黨奸臣蒙蔽不知道誰是忠臣誰是奸臣。


  但這就是純粹桀紂了。


  以前屬於還能搶救,現在屬於徹底無可救藥了。


  以前士紳隻能厭惡這個昏君,但現在已經可以用敵視了。


  “唉,連上都看不下去了。”


  他外甥姚希孟慨然長歎。


  他倆其實差不多大,甚至一起長大的,但姚希孟在萬曆四十七年就中進士,目前兩人都是翰林院的庶吉士,而姚希孟的座師就是劉一燝。


  其他包括陳仁錫在內,一幫翰林院的棟梁們全都沉默無言,搞得整個房間氣氛非常壓抑,最近幾年隨著那些元老們退的退,死的死,這朝中少壯派逐漸開始成為反楊的核心。那些老人真撐不住了,就連鄒元標都在今年病死,還在朝的東林黨主要元老級人物,除了葉向高,趙南星以外,其他也都越來越失去鬥誌,之前又被楊信把陳道亨氣得封印而走,這時候這些少壯派責無旁貸了。


  他們的核心在翰林院依然是文震孟幾個。


  都察院則是袁化中,黃尊素等人。


  六科則是魏大中,周朝瑞等人。


  這些就是主要衝鋒在前的,至於要幕後支持者……


  這個幾乎可以所有文官和士紳,在搞出紅巾軍之後,就連北方那些還對楊信有點幻想的,基本上也都不再抱幻想了,畢竟他已經突破底線了,無論南方士紳還是北方士紳,在這個問題上可都是非常敏感的。


  楊信之前的惡行可以容忍,但紅巾軍這種事情就是大逆不道了,這是一個原則性的問題。


  與他合作的當然有。


  畢竟有利可圖時候與敵人合作很正常。


  可在巴不得楊信趕緊死這一點上,就是閹黨的士紳也一樣,閹黨一樣巴著他趕緊哪一不心馬上風抽了,能幹出紅巾軍這種惡行的,簡直就是人神共憤不死不足以讓正義伸張。


  而且閹黨其實更巴不得他死,這裏麵還牽扯利益上的,比如他的玻璃廠就讓顏神孫家恨得咬牙切齒……


  孫之獬就是那裏的。


  不過他和造琉璃的孫家應該隻是同族而已。


  後者目前的主事者孫延壽,也就是福臨後期吏部尚書孫廷銓的曾祖,但這一輩沒有中舉的,隻是幾個貢生而已。


  顏神孫家是內廷琉璃器的世襲供應商,心翼翼控製著這種廉價到極點的裝飾品產量,從而世世代代獲取巨額財富,但可惜楊信在葛沽的玻璃廠把他們的財源給毀了。話楊都督都已經上軋製的平板玻璃了,之前還是鑄造,但不均勻,後來幾個年輕大膽的工匠研究了一下,這東西明顯可以用兩個對輥擠成均勻的薄板,於是手動的玻璃紮板機就出現了。


  而且還在對輥上搞起了花紋。


  然後啟的皇宮已經開始鑲玻璃窗了。


  這孫家還怎麽賺錢?最終顏神孫家現在隻好開始吹玻璃瓶子賣了。


  另外還有楊信的那些良田,剛剛結束的秋收,最高一塊地一畝產了整整八石啊!


  誰不惦記?


  目前已經增加到四十萬畝的墾荒田,每年幾乎穩定向京城供應一百萬石優質的稻穀,而且每當京城糧價開始飆升過一兩一石的時候,楊家就立刻降價,不但他們自己家產的稻穀降價,其他無論南洋運來的陳穀還是南方通過他們海運的稻穀全都降價。


  搞得那些北方士紳們全都很無語。


  但他們也隻能跟著降價。


  畢竟楊家控製的糧食太多,已經是京城第一大糧食供應商,京城的糧價基本上就是他們家了算,甚至遼東的糧價也控製在他們家手中,現在遼東糧價一超過三兩,楊家就開始往那邊大量運糧運罐頭,然後迅速把價格拉回到三兩內,而遼東的糧商多數都是晉商,現在晉商多數已經投靠閹黨,這種情況下閹黨內部當然一樣巴不得他快死。


  總之現在的楊家,對於北方士紳和閹黨官員們來,儼然就是一個毒瘤。


  可這個南北一致仇恨的毒瘤,卻始終在不斷增大,甚至根本看不到除掉的可能性。


  這個毒瘤後麵是皇帝啊。


  “長此以往,國將不國啊!”


  然後一個棟梁接著哀歎。


  “你們就這樣哀歎有何用?趕緊想個辦法啊!”


  顧錫疇忍無可忍地怒道。


  然後一幫棟梁麵麵相覷……


  他們又齊聲哀歎。


  真沒辦法了,就是無計可施了。


  暗殺已經完全被忽略,瑪的斑鳩銃都打不死,難不成真搞一門紅夷大炮架起來等哪給他一炮?袞袞諸公們倒是想,可問題是實際操作難度太大,除非楊信不想活了,否則他們真沒辦法把大炮架到可以準確攻擊他的距離,而且傳聞他的鼻子比狗都靈敏,隔著幾十丈都能聞到火藥味。


  政鬥毫無意義。


  他的確罪惡累累,隨隨便便找死罪都能找出一堆。


  可皇帝不管啊,他那些罪行都是給皇帝增加銀子的,皇帝才不會管,什麽栽贓陷害殺人放火隨他便。


  之前好不容易靠著他有點膨脹,加上因張嫣兒子出生與客氏關係破裂,用賄賂客氏忍著惡心吹捧這個女人進讒言,眼看著開始有點效果了,誰知道楊信隨隨便便扔出個什麽蒸汽機,就一下子再次成了皇帝最寵信的男人。話曆史上那些好美色的皇帝有之,好男色的也有之,喜歡開疆拓土的有之,剝人臉皮看人跳舞的奇葩也出過,被一個蒸汽機迷倒的皇帝真的幾千年獨一份。


  他喜歡蒸汽機,那袞袞諸公就真沒辦法了。


  “諸位,信王……”


  陳仁錫欲言又止。


  “此事就別再了,咱們終究還得守住這臣節,有些事想想可以,做還是絕對不能做的。”


  顧錫疇道。


  陳仁錫很無奈地閉上嘴。


  其他人也沒有接這個話題的,這件事太刺激,不敢,而且一旦這樣做成功當然不用了,可萬一失敗那就不是一死了,弄不好是要誅九族的,而且一旦這樣做那大義就到楊信手中了,除非啟意外猝死,否則他們根本不敢,話這時候他們真得很想仰長歎一身……


  他怎麽就不落水呢?

  實在的,一幫翰林們也就這水平了。


  “照我幹脆跟他拚了,正好賀世賢在京營,他與楊信不是一夥的,曹文詔奪了他的沈陽總兵,他正因此對楊信不滿,幹脆讓他以京營為國鋤奸。”


  上一科榜眼方逢年站起來很是激動地道。


  陳仁錫鄙視地看著他。


  “賀世賢帶著京營為國鋤奸?京營第一個把他綁了送給楊信。”


  原本曆史上的探花道。


  方逢年想了想,不由得長歎一聲。


  他的確無言以對,現在京營對楊都督擁護的程度,恐怕還得超過對啟,畢竟楊家這些年一直在控製糧價,之所以京城糧價始終維持在一兩以下,一超出緊接著就回落,全都是楊家在後麵壓製,京營的軍戶當然擁護楊都督。賀世賢的確被調到京營當副將,他也的確對楊信不滿,畢竟奪了他沈陽總兵的曹文詔是楊信親信,把他趕到京營當區區一個副將的孫傳庭也是楊信推薦。


  但是,讓他去跟楊信拚命?

  他傻啊,他隻要繼續抱緊九千歲的大腿,用不了多久就能去大同當總兵。


  就在這時候,他們的房門突然被推開了,眾人一起轉頭,就看見禦史黃尊素走了進來,而在黃尊素身後跟著幾個年輕士子。


  “來之,你何時進京?”


  方逢年意外地道。


  黃尊素身後其中一個他認識,是浙江秀水人吳昌時,複社主要成員,最初複社的發起者之一,不過另外幾個他就不認識了。


  吳昌時沒有回答他,而是看了看裏麵的眾人。


  “諸位,想鋤奸否?”


  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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