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針鋒(十八)
遠處,數個抓著手機一通狂拍的身影不知何時悄然出現;那些陌生的臉孔配合地發出驚歎聲,用看怪胎般的眼神看著呆愣住的卓烜。
“叮叮叮叮……”
急促且刺耳的鈴聲響起,卓烜臉色慘白地掏出了手機。
“怎麽樣,我的‘實力’。”
電話裏響起的依然是那由電腦合成的聲音,雌雄難辨,莫名刺耳;但是,在此時此刻,這聲音卻顯得分外詭異。
這一切,都是對方使用“詭物”造成的力量。
什麽樣的詭物,能夠召喚出一個巨人“天使”?
擁有這樣詭物的力量,還會懼怕獸嗎?
卓烜的喉嚨裏如同卡了一根刺,呆呆地沒有回答,尚未從剛剛經曆的震驚之中回過神來。可當他被聲音吸引,不由自主地偏過頭去時,視線卻恰好映入了趙夢那張滿是恐慌之色的臉。
她精致的臉上不知何時沾染了汙漬,身體緊繃著,仿佛眼前闖入了什麽可怕的事物,瞳孔驟縮,卻又忘記了逃跑,顯然,剛剛的畫麵對這個平凡的女生打擊極大。
一份難以克製的愧疚感湧上了卓烜的心頭。
是自己,一切都是自己的逞強,導致那個隱藏在暗處的家夥將目光瞄向了自己周圍的人。不僅僅是趙夢,還會有舍友王萬康,還會有周學秋,甚至還會有萬鴻於。
絕對,絕對不能讓他們因為自己卷入危險。
隻是……
媽的。
卓烜的心中暗罵,但是嘴上卻不得不配合地說道“看到了,你到底想要怎麽樣?”
“很簡單,配合我收容獸。”不知道是否是一種錯覺,卓烜竟感覺到那電子音在笑,“我能夠預測‘獸’的動向,會及時告訴你消息,所以,你就耐心地等待吧。”
預測……
預測獸的動向?
“等等!”卓烜的心中一動,聲音不自覺地擴大了幾分,“我去收容獸,那你也會到場嗎?”
“哈,卓烜,原諒我無法回答你的問題。”
不待卓烜繼續追問下去,電話便被迅速切斷。
眼看周圍的人越聚越多,頗有些水泄不通的架勢。卓烜也厭惡被當做動物一般觀看,他歎了一口氣,來到了趙夢的身邊“趙夢同學,請客的事情之後再說吧,我還有一些事。以後一定好好道歉。”
話音落下,卓烜便匆匆地離開了原地,滿腦子隻剩下了對方所說的“預測獸的動向”一事。
趙夢神色呆滯地看著卓烜遠去的身影,竟有些難以理解對方的行為。
就這麽,拋下了我。
可恨的家夥。
……
車子平穩地行駛在高速公路上。
兩旁是高低起伏的山嶺,原本鬱鬱蔥蔥的樹木此時隻剩下了枯敗幹裂的枝椏,讓人不禁感慨時光流逝的恐怖魔力。
車窗外,爬上又爬下的荒涼景色使得高雪芹不由想起夏天時候的美好,隻是,他不知道那一天還會不會再到來。
一場父母承諾過的旅行。
自從拜訪輔導員的丈夫胡文俊回家以後,高雪芹便一直膽戰心驚。他本以為這件事情會隨著時間的流駛變得模糊,可在學校裏僅僅安穩地過了兩天,他便產生了一種被盯上的感覺。
那是人類尚未進化完全留下的敏銳直覺,就像是弱小的動物被凶猛的野獸盯上的毛骨悚然感覺,使得高雪芹夜夜難寐。
察覺到了高雪芹變化的父母立刻聯係了心理醫生,可療效並不明顯。
他們決定請一個長假,帶著已經長大的孩子來一場久違的旅行。
擁有這樣一對關心自己,思想開明的父母,本應該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可是為什麽,原本就不安的內心,竟開始愈發躁動呢。
高雪芹感覺到呼吸有些困難,他偏頭看向車窗外。
荒涼的景色之中,一抹陰鬱正在慢慢降臨。
……
“還有一位,一位到濱海,走了走了!”
“濱海市四十塊錢,走了走了!”
人潮洶湧的汽車站附近,到處都響徹著吆喝聲。
這些發出吆喝的黑車司機都擁有一輛屬於自己的小巴,他們靠在車身邊,背後,久久沒有擦拭的巴士車身沾滿了旅途中富有傳奇經曆的汙泥,原本透明的車窗上灰塵幹涸成了印記。
有錢的時候,他們愛拉一些看得順眼的客人;拮據的時候,也少了挑三揀四的毛病,用大嗓門喊著比車站內部更富有競爭力的價格,以此吸引一些普通的客人。
相比較定點發車,他們擁有更多的自由性,無論是在時間上還是路線上。
頭發油膩的中年男人叼著快要燃盡的煙頭,隨著其他人一起吆喝著;忽的,他的目光盯在了一位戴著口罩和黑色毛線帽的矮個子身上,便用習慣的大嗓門喊道“濱海市,還差一位,馬上發車!”
的確,車上隻留下了一個空位。
大多結伴同行的人不願上車,唯有那將自己包裹地嚴嚴實實的矮個落單行走,如同離群的孤狼,有一股莫名的陰冷氣質。
中年男人搞不懂那些東西,他覺得有些高興,至少自己可以馬上坐在駕駛位上,不用繼續待在這個又髒又亂的車站。
這已然接近郊區,形形色色的人來來往往,滯留的短暫時間裏創造了無數的垃圾,公廁常年不清理的發酵臭味混合著販賣小吃的攤位散發的香氣令人從生理上感到難受。
“小哥,走嗎?就差一位了。”
那個將自己包裹嚴實的矮個默默地從中年男人的身邊走了過去,像是將耳朵也給塞得嚴嚴實實。中年男人沒有一絲一毫尷尬的感覺,習慣被忽視的他繼續喊道“不走嗎小哥。”
這本是一個陳述句,對已經敲定的結果的最後掙紮,可令他欣喜的是,隨著他的話音落下,矮個就真的停下了步子。
他如同一個木偶般機械地轉過身子,然後一步一步朝著巴士車門的方向走去。
中年男人見狀,讓開了一條路,旋即大喊一聲“發車了”,引來周圍其他司機的白眼。他哈哈一笑,將口中煙頭扣下,甩到地麵之上,也鑽入了車門之內。
尚未燃盡的煙頭亮著星星點點的紅光,似乎是仍在掙紮著什麽,可隨著車輪碾過,終於還是悄無聲息地熄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