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排練
在吐出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卓烜用盡了力氣,幾乎聲嘶力竭。
他的聲音回蕩在整個活動中心的場館,而與之形成對比的是,除了他以外,所有觀眾靜寂一片,臉上泛起掙紮迷茫之色。
“這家夥,到底想做什麽?不要命了嗎?”
台下,吳羽滿頭黑線,隻覺得一陣陣無語。
被卓烜衝上台一陣搗亂,台上的表演竟也硬生生地中止了下來。
他在喊完自己的“參賽宣言”以後,微微側身,便看到了舞台之上臉色茫然的林新雨與周學秋。
周學秋大概在飾演王子的角色,套裝華麗,成排的紐扣由水晶鑽構成,與他修長的身材互相襯托著。他的臉上浮現出掙紮之色,看向卓烜的目光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陌生感。
“劇本……他迷失在了劇本裏!”
卓烜的臉色蒼白,被那一道道陌生的目光審視,他就像是被拴上了腳鏈、即將被執行死刑的囚徒,而那無數道視線便成了瞄準他的槍膛。
怎麽辦!我該怎麽辦!
角落裏,渾身纏著繃帶的人形“獸”如同行將就木的老人,它微微側過身子,動作緩慢,不帶感情的清冷目光輕輕地落在了卓烜的身上。
到底是什麽!答案到底是什麽!
就在卓烜身體無比僵硬的時候,他再一次注意到了來自周學秋的目光。
那帶著淡淡悲哀的目光,仿佛要將自己的身體穿透。
那個驕傲腹黑的男人,竟然也變成了這部話劇的傀儡——
隨著汗水一點點將衣衫浸濕,卓烜的臉上卻慢慢浮現出了一個欣喜若狂的表情。
“傀儡!就是傀儡!”
如同幽暗的隧道中看見了希望的曙光,卓烜臉上的笑意越來越猙獰、越來越瘋狂。
一切都可以解釋的通了!
為什麽學生部長在演員們的口中判若兩人,為什麽演員們仿佛走進了劇本一樣無法逃離,為什麽林新雨的自述與其他成員有所出入!
這一切的一切,都在這一刻被卓烜徹底想通,也包括手表給出的那個提示!
他知道,自己和周學秋一開始就想錯了,這隻獸的能力根本不是附身!
而是……表演!
沒錯,就是表演!
在這部由“獸”創造的話劇裏,每一個角色都是鮮活且生動的人,他們就像是一個個遊蕩的無主魂靈,在尋找一個可以承載下他們不安的軀殼。
這些學生演員,在拿到劇本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成為了他們的目標。
被獸影響的學生部長時常指點演員們的表演,使得他們越來越像是劇本所需要的容器。這也是為什麽他們會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的根本原因。
如果一個人是在演“自己”,那麽無論他說出什麽樣的台詞,都是自我的表現。
在落幕時念出不明意義詩歌的男生,身體顯然已經受到了那些劇中角色的侵占,因此才會做出“加戲”的行為!
或許是林新雨還未來得及進入扮演的狀態,這讓她與其他人有了本質的不同。
更簡單的來解釋,就是林新雨演技太差,無法與角色共鳴!
想必是周學秋與獸產生了正麵衝突不敵,最終也變成了話劇的一部分。
“既然這樣,那我就要用可媲美金馬影帝的精湛演技來征服你!”
卓烜鼓足勇氣,大笑一聲,身上的動作變得輕盈而敏捷,冰涼的手腳再次舒展開來。他單膝跪地,大聲呼喊“王擁大罪,罪為王飼!如此至死,死無可死——”
不知怎麽,那出現在夢境裏的詩歌便如同印在了卓烜的視網膜上,他鬼使神差般的將其照本宣科讀了出來。
他的聲音如洪鍾大呂,回蕩在整個場館之中。與之前故意搗亂帶來的反效果不同,這一次,連同台上的演員都出現了渾身顫抖的動作。
有用!
“王無罪!”那渾身纏著繃帶的人形“獸”突然開口,聲音就像是金屬摩擦發出的刺耳噪音,“國王的身體與上帝同在!不是王在侵蝕百姓的利益,而是百姓在吃我的地方!”
卓烜臉色震驚,默默無言,此時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焦在了這個口吐人言的“獸”的身上。可是,它卻像是沉浸在了自己“國王”的角色中,依舊手舞足蹈,瘋狂無比。
“你們這群精明的蛆蟲,蠶食我土地的蛆蟲!蛆蟲就是世界上最大的饕餮家。我們喂肥了各種牲畜供自己食用,再喂肥了自己給蛆蟲受用。胖胖的國王與瘦瘦的乞丐是同一桌上的不同兩道菜,不過就是這麽一回事!”
“你到底在說什麽?”卓烜後退了一步,一股莫大的敵意正籠罩著他。
那渾身纏著繃帶的獸向著自己的方向緩緩踱著步子,帶來愈來愈大的恐怖壓迫力。
他身上的繃帶緩緩散開,露出了被火灼燒過的焦黑皮膚,而在他那尖尖的頭顱之上,一頂鑲嵌著無數珠寶的王冠正熠熠生輝,與他的身體形成對比。
他,仿佛變成了真正的國王!
所有的演員紛紛單膝跪下,向著他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舞台上的那具悄然冰冷的屍體迅速,化作了一道道白色生氣竄入了“國王”的體內!
“我,要指點你這條蛆蟲,你們這群蛆蟲,我要給予你們一份榮耀,讓你們在我的肺腑裏巡禮。”
獸,以人為食。
如同一股莫大的壓力狠狠砸在了卓烜的身體之上,他如同臣服於國王的民眾般跪了下去。
他的臉頰死死地貼在了地麵上,視線恰好被那具已經變得幹枯焦黑的屍體充滿。
“這就是我的結局嗎?”
瞬移能力?
即使是瞬移能力又如何?瞬移到獸的背後繼續下跪嗎?
周學秋?
周學秋同樣被拉入到了話劇裏,甚至比自己更糟。
眼前的場景逐漸變得模糊,一雙觸感冰涼的大手死死地掐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然後,慢慢用力。
感受到強烈的窒息感,卓烜的意識愈發模糊。
如果說人死之前會看到生前所經曆的一切,那麽,我是不是已經要接近死亡了。
從拿到黑色手表戴上的場景開始,到後來南郊精神病院第一次的任務,期間自己也想過逃避,但是,每每看到手機相冊裏保存的一張張父母的照片,他便又不知道從哪裏重新鼓足了勇氣。
從頭到尾,我也隻是想要過一種普通的生活啊……
不過這樣也好,失敗了,就好好的睡一覺吧。
強烈的掙紮慢慢變弱,卓烜的身體就像是沉入了湖底的頑石,慢慢變得沉重,愈發麻木。
“不要睡哦。”
像是突然有一隻纖細的手探入了湖麵,那麽地清晰、那麽的有力。
它仿佛是指引黑暗中迷失旅人的燈塔,讓快要陷入沉睡的卓烜眼前微微一亮。
現實裏,一隻白皙的手輕輕地拍了一下卓烜的身體。
他快要消失的意識驟然變得清醒,湖底、水草、探入湖麵的手全部消失不見,唯有一個令他感到熟悉的溫柔聲線仍然在腦海中不斷的回蕩著,如夢似幻。
“不要睡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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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