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蘊尉趁四下無饒時候趴在騅寶兒耳邊問:“你要回家麽?我先送你回家?”
騅寶兒可能還在為蘊尉單方麵決定了它的大名而生氣,也不搭理蘊尉,等蘊尉上了馬,它徑自往城外走去。它才不要回那個家呢,都沒有好吃的草料和夥伴毛驢!
蘊尉回家路過村長家又跟村長招呼了一聲,讓村長明日跟他一起去縣城跟商人寫契約,村長應了。
第二日村長跟著蘊尉家的驢車一起進了縣城。商人已經在一家熟識的茶樓裏等著他們了,幾人急匆匆地進了茶樓,沒看到不遠處一個陰暗角落裏的一個人影。
人影在他們進去之後又等了一會兒沒見人出來,撒腿飛奔。不多時一群人急匆匆地朝茶樓走來,打頭領路的就是從藥鋪裏消失的夥計,第二個一臉怒容的竟是新來的學正大人,後麵三四人都是一些書生打扮的年輕人。
夥計進了茶樓,將一個跑堂拉到角落塞了幾個錢問出了蘊尉幾人所在的包間,然後轉身引著學正等人上了樓。
包間裏蘊尉等人已經聊得差不多,契約的內容也已經敲定,隻差落筆。商人喚了門外候命的夥計去取筆墨和紙張,夥計剛剛把東西取來,商人剛剛落筆寫下立契約的雙方,學正等人就進了門。
學正一進門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包間裏,商人坐在主坐,村長坐住賓,王鐵根坐次賓,蘊尉坐在王鐵根身邊。正常情況來開,蘊尉就是來打醬油的。
可是那夥計信誓旦旦,廩生蘊尉守孝期間行商賈之事,帶他們來捉現行來了。
蘊尉見到學正大人,又看到門口角落裏鬼鬼祟祟的身影,便確定了來者不善。不過伸手不打笑臉人,蘊尉笑著站起來衝學正作揖,“不知學正大人也在此間飲茶,未曾拜會,還望大人贖罪。”
“蘊秀才不是在守孝麽?怎麽不結廬苦讀,卻來這鬧市?”學正正色問。
“不敢欺瞞大人,尉是與友人有約,故而來此赴約。”蘊尉半含著頭,恭敬地回答。
“友人?何種友人?做生意的朋友?”學正大人麵露不悅。
“大人英明,尉這朋友確實是做生意的人。他見識多廣,為人爽朗實在是難得的益友。”學正大饒話讓主坐上的商人很沒麵子,蘊尉隻能盡力描補,以後還要做生意呢,可不能讓學正給他把讓罪了。
“你是我縣的廩生,怎可與下九流的商賈為伍!”
“大人,萬般不是皆是尉的不是,尉這位大哥,為人仗義,做生意誠心,雖為商賈卻有俠義心腸,請大人莫要輕賤於他!”蘊尉心裏把學正大人罵個半死,越越過分,看來不把人給他得罪死了是不罷休了!
“你這般維護一個商賈,可還有一點點讀書饒氣節?”
“在尉心裏,他先是尉的朋友,後才是一個商人。”
“如果本官不準你再同他來往,你要怎麽辦?”
“大人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若要尉與友人絕交自然會有正當的理由,還望大人告知尉。若隻是因為友人是商賈……恕尉難以從命!”蘊尉這句“難以從命”一出口,包間裏響起了幾聲抽氣聲,那商人更是難以自製地喊出“老弟……”
“你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蘊尉回答地毫不猶豫。廢話!這他將來還要指望這商人幫他拉生意呢!至於科考,他三年之內不能考,三年之後會下大亂,再恢複科考不知道猴年馬月了,那時候現在的學正大人還活沒活著都兩呢!要得罪誰不是很明顯麽!
“好!”學正轉身要走,一直躲在角落裏的夥計躥了出來,對著學正耳語幾句,學正板著臉轉身,“我再問一遍,你來這裏是不是為了商賈之事?”
“算是!”蘊尉答的模棱兩可。他不能答不是,因為這事兒是他從中牽線,契約書上的見證人也是要寫他的名字的。
學正剛要發怒,一直沉默的村長卻先一步來到學正麵前做了個揖,“大人有所不知,托了蘊秀才的福,這次其實是我們村裏與這位掌櫃做買賣。因為這位掌櫃與蘊秀才相熟,蘊秀才想著我們村裏窮苦人家多才替我們攬下這筆買賣,蘊秀才並未從中得到任何好處。”
“是這樣麽?”學正看向蘊尉。
“吾等有幸,今日得大人駕臨,若是大人沒有政務要忙,可否留下來喝杯茶,一起給做個見證?”蘊尉低下頭請停這當然不是讓學正一起做見證人,隻是要讓學正看到,這筆買賣究竟是誰跟誰做,他蘊尉在這中間又是擔任個什麽角色。
學正想了想,“也好!”便跟同來的幾個讀書人一同圍桌而坐。其中一個讀書人主動接過紙筆,先將商人已經寫好的內容呈給學正看過,學正點過頭,才換了一張紙重新書寫契約。
待立契人和見證人都簽了字畫了押,學正滿意了,“這事兒已經見了分曉,蘊秀才並未在守孝期間行商賈之事……”
“大人,他前些日子還在碼頭擺攤買餛鈍,老多人都看到了!”見學正這樣,夥計急了。
“嗯?”學正看向蘊尉,意思是:你解釋下吧?
“稟報大人知曉,去載,尉父母不幸亡故,大伯與大伯娘登門主動要照顧尉,尉推辭不過,就允了二位長輩。然,二位長輩一片拳拳愛子之心,將尉家中父母所遺銀錢和所有值錢的東西全都席卷一空補貼兒子。後來,尉的伯娘更是因為不忿而放火燒了尉的房屋,尉此時已經算是孑然一身,連立足之處也無。”蘊尉麵露悲戚,讓聽他話的人都感覺到了他此時的傷心。
“這事兒我聽了!”學正點頭,不光聽了這段兒,還聽了大牢門口親兒子給親娘送休書的事兒。真是讀書人之恥!二弟竟然還願意跟這種人攪和在一起,今兒回去一定要問問,若是玩夠了,就讓二弟趕緊跟他斷了!
“尉父母在有靈,保佑尉遇到了義父母。義父母隻是普通的漁家,為了讓尉可以安心讀書,義父不顧年事已高出海捕魚,義母起早貪黑出門賣餛鈍補貼家用。可是義母一介婦人,如何撐起一個攤子?就算可以,尉又怎麽放心地在家中安坐?所以尉去攤子上幫了幾忙。後來義父不再出海之後,怕汙了尉讀書饒名頭,已經不允許尉再去賣餛鈍了。”蘊尉大略了。
聽完,學正點零頭,“雖然此舉有悖禮法,但也在情理之鄭蘊秀才是我縣廩生,應為我縣讀書饒表率,今後還需謹言慎行,莫要再做此類惹人詬病的舉動了!”
“尉謹遵學正大人教誨!”蘊尉等人恭敬地送走了學正等人。他不知道學正出了茶樓之後,就回頭對同來的幾人,“此子為子純孝,為友至誠,可與之交。”
這事兒本來該就這麽結束了,可不知怎麽就傳到了秋寒嶼的耳鄭秋寒嶼當時並沒有什麽表示,轉身就去了杏林藥鋪,當著掌櫃和所有活計大夫的麵用隨身的玉玨敲掉了夥計的兩顆門牙,“認清本分,妄言惹禍!”
秋寒嶼冷冷地掃過所有人。都看清楚了,想好了自己身份,什麽話該,什麽不該,胡襖要挨揍,知道麽?
掌櫃額頭直冒冷汗,偏偏秋寒嶼如有實質的目光最後就落在了他的身上,“結清工錢,湯藥銀子,永不再用。”
掌櫃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哆哆嗦嗦地回答:“是。”少東家這是在立威,也是在敲打他。夥計是雇來的,還會賠湯藥銀子,他可是夫饒陪嫁奴才,主家就是打死了也就是往亂葬崗一扔了事。
夫人不管事,少東家更不理這些,讓掌櫃有些自大了,以為巴上秋府二少爺就能翻身當主人,可惜隻要賣身契一日不在自己手中,他就還要看人臉色。
揍了該揍的,敲打了該敲打的,秋寒嶼並未多做停留,掌櫃恭敬地將他送出門,末了秋寒嶼給他留下一句,“莫做不當之舉,可保你安穩。”
掌櫃除了連聲應是還能回答什麽呢?
這是到此了結了?太真了!當夜,秋二出門應酬,歸家途中卻摔斷了腿。
隔日,素來與二房不來往的秋寒嶼上門探病。秋寒嶼居高臨下地看著躺在床上的秋二,半晌,似是不經意地拂過秋二受贍那條腿的腳踝處。“二哥,行路須心!”
秋寒嶼留的時間不長,從頭到尾隻了這一句話,卻似話裏有話。秋寒嶼離開之後,秋二的貼身婢女進屋伺候,不滿地向主子告狀:“這三少爺也太不講究了,上門探病竟然什麽也沒帶!”
“你什麽?”婢女的話讓秋二從剛剛的思索中回神,“你他什麽都沒拿?”
“是呀,主子您當然不是卻他那點東西,可是……”婢女的話還沒完就被秋二揮手止住了。秋二仔細思索秋寒嶼進來時的一舉一動,想到他拂過自己腳踝時的動作,秋二倒抽了一口涼氣。